这座王府,就像一棵内部早已被蛀空、仅靠外表勉强支撑的古树。表面的平静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滋生的脓疮。
午后,赵明玥又来了。这一次,她没有带丫鬟,是自己偷偷溜过来的。她扒在门缝边,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往里瞧。
陈七童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气息,没有作声。
小郡主见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冰冷的眼神看她,胆子大了些,轻轻推开门,挪了进来。她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巧的、绣着兰花的丝绸荷包。
“你……你好些了吗?” 她小声问道,声音像羽毛一样轻。
陈七童抬眼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赵明玥似乎受到了鼓励,往前凑了凑,将手里的荷包递过来:“这个……给你。里面是娘亲以前去大相国寺求的平安符,还有……还有我偷偷藏的几块糖饴。吃了糖,药就没那么苦了。” 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真诚的关心。
陈七童的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荷包上,又移到赵明玥那双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睛里。这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善意,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他沉默了片刻,伸出依旧苍白的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女孩体温的荷包。
“谢谢。” 他沙哑地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其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
赵明玥见他收下,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满足的笑容,像阴霾里透出的一缕阳光。“不用谢!你救了我,是好人!” 她顿了顿,又好奇地看着他手边的黄纸和竹篾,“你……你是在做纸鸢吗?我见外面的小子们都玩这个。”
纸鸢?陈七童看了一眼那些蕴含着镇邪意韵的材料,微微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赵明玥更好奇了。
陈七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平时……在王府里,都做些什么?”
赵明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小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也没什么……就是跟着嬷嬷学女红,认字。父王……身体不好,很少见我。祖母要打理府里的事,也很忙。其他院子……好多都封了,不让我去玩。” 她掰着手指头,语气里带着这个年龄孩子不该有的寂寥,“以前还能去兰芷苑看看花,现在……那里闹鬼,嬷嬷说不准去了。”
“兰芷苑……” 陈七童记下了这个名字,继续引导,“除了那里,还有哪些地方……你觉得不太对劲?或者,特别冷?”
赵明玥歪着头想了想,小声道:“松鹤堂……祖父住的地方,外面总是很冷,夏天也一样。还有……西边那个放旧物的库房,上次和小翠去找东西,里面阴森森的,好像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她说着,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脸上露出一丝恐惧。
松鹤堂,旧物库房……陈七童默默记下。从小孩口中得到的信息,往往更接近直觉感受到的真相。
他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关于老王爷(她祖父)和王妃(她祖母)的事情,但赵明玥所知甚少,只知道祖父病了很久,很少出院子,祖母很严厉,管家很凶。
短暂的交流后,赵明玥怕被李嬷嬷发现,又偷偷溜走了。房间里再次剩下陈七童一人。他握着那个小小的荷包,指尖能感受到里面平安符的硬角轮廓和糖块的微凸。他沉默了一会儿,将荷包小心地塞进了怀里,贴近胸口的位置。那里,魂灯残芯的冰冷,似乎被这小小的、带着人间温度的物件,驱散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寒意。
接下来的两天,陈七童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极其规律而又紧绷的节奏。
每天,他按时喝下李嬷嬷送来的苦药,艰难地吞咽着王府提供的、算不上可口但能补充体力的饭食。每一次喝药,他都仔细感受着药力在体内的流转,分辨着哪些药材对他固本培元有益,哪些燥热的成分会与他体内沉寂的力量产生微弱的冲突。每一次进食,他都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缓慢而专注,试图从这最基础的行为中,汲取维系这具残躯所需的能量。
他不再整天躺在床上。天气稍好的时候,他会挣扎着下地,扶着墙壁,在狭小的房间里缓慢地踱步。每一步都伴随着右腿膝盖的麻木刺痛和全身肌肉的酸软无力,但他坚持着。他要重新熟悉、掌控这具被强行“重塑”的身体,适应它的脆弱,也挖掘它可能隐藏的、源自幽冥凶骸的潜力。他发现,虽然力量尽失,但这具身体的骨骼似乎异常坚韧,恢复力也远超普通孩童,背部的疤痕和右腿的麻木都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改善。
大部分时间,他依旧靠坐在床上,闭目调息。意识沉入体内,如同一个耐心的工匠,引导着阴佩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润凉意,一丝丝、一缕缕地缠绕、滋养着心口那摇摇欲坠的魂灯残芯。这个过程缓慢得几乎令人绝望,魂灯的光芒增长得微不可查,但那深不见底的虚空感,似乎真的在一点点被填补,变得稍微“坚实”了一些。同时,他也尝试着用意念去温养、沟通腰部核心那丝沉寂的寂灭本源,虽然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但他能感觉到,那死寂的冻土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苏醒了那么一丝丝?如同冬眠的种子,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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