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喧嚣如同退潮般,在身后迅速减弱、消散。
越是靠近地图上标记的“墨池”区域,周围的“人烟”便越是稀少。原本熙攘的摊位和洞窟逐渐被废弃的、布满蛛网和不明污渍的岩壁所取代。镶嵌在墙壁上的发光苔藓和晶石也变得稀疏,光芒黯淡,投下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变形,如同蛰伏的怪物的触须。
空气变得更加粘稠、冰冷,那股混合着腐肉与檀香的诡异气息越发浓郁,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类似于金属锈蚀和某种化学药剂混合的刺鼻味道。原本还能听到的远处模糊嘈杂声,在这里彻底被一种死寂取代,唯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规律地敲打着耳膜,更添几分阴森。
陈七童的脚步放得更轻,呼吸也调整到最微弱的状态。魂灯幽蓝的光芒在识海中稳定燃烧,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那些肉眼难见的、带着负面情绪和污染特性的能量尘埃。
前方,通道到了尽头。一扇巨大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表面布满粗糙捶打痕迹和深褐色锈蚀的大门,堵住了去路。大门紧闭,门缝处被一种黑色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物质牢牢封死,上面还贴满了数张材质特殊、用暗红色朱砂绘制着扭曲符文的封条。符文的笔画早已黯淡无光,有些甚至已经破损,显然年代久远,效力大减。
门楣上方,用某种尖锐器物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狰狞的大字——墨池。
这里,就是目的地。
陈七童没有立刻上前。他仔细观察着大门和周围的岩壁。大门上那些封条虽然破损,但依旧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是一种偏向镇压和隔绝的法术。门缝处的黑色物质,散发着浓郁的怨念和死寂气息,似乎是某种……被强行融合、封印的残魂混合物?
他尝试着将一丝魂觉探向门缝,却在接触那黑色物质的瞬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排斥意念,如同被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灵魂!
果然邪门。
他收回魂觉,目光落在门旁岩壁上一处不起眼的、似乎被外力破坏过的裂缝上。裂缝不大,仅能容一个孩童勉强通过,边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刮擦痕迹,似乎不久前也有人从这里潜入过。
墨先生没有给他钥匙,或许根本就没有钥匙。这处裂缝,恐怕才是他预想中的入口。
陈七童没有犹豫,身形如同没有骨头的游蛇,贴着冰冷的岩壁,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道裂缝之中。
裂缝后面,并非直接就是墨池内部,而是一条更加狭窄、仅供一人匍匐前行的坑道。坑道内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那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脚下和手触碰到的岩壁都湿滑粘腻,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成分的黑色油状污垢。
他屏住呼吸,全靠魂灯维持着身体的低耗氧状态,如同一条在污浊泥沼中穿行的蜥蜴,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爬行。
大约爬了十数丈,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以及一种……如同无数细碎骨骼摩擦、又混合着液体冒泡的怪异声响。
他爬到坑道尽头,小心地探出头。
眼前的一幕,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陈七童,也不由得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比外面的鬼市主窟似乎还要广阔。空间顶部垂落下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肉藤,一些散发着惨绿色或幽蓝色磷光的菌类寄生在肉藤和岩壁上,提供了唯一的光源,将这方天地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
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颜色漆黑如墨的“水池”!但那绝非普通的水池,池中翻滚涌动的,是粘稠得如同原油般的黑色液体,表面不断冒出一个个巨大的、破裂后散发出刺鼻恶臭的气泡。池子边缘,堆积着如同山峦般的、各种难以名状的“废弃物”——有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有破碎的、闪烁着不详光芒的晶体碎片,有浸泡得发胀、却依旧在微微抽搐的、缝合着不同生物部件的残破躯体,更有大量白森森的、属于不同物种的骨骸,杂乱地堆积在一起,有些骨骸上甚至还粘连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肉组织!
这就是“墨池”!阴阙处理实验残骸和废弃物的坟场!
而此刻,在这片尸骸与污秽的海洋中,正有无数影影绰绰的“东西”在活动着!
它们形态各异,扭曲畸形。有的像是几具不同尸体被胡乱缝合在一起的臃肿肉块,拖着肠子和其他组织在地上蠕动,发出“噗叽噗叽”的粘腻声响;有的则是纯粹由骨骼拼凑而成的怪物,关节反转,颅骨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魂火,咔哒咔哒地行走;还有一些,则更像是能量体,如同一团蠕动的、散发着恶意的黑影,所过之处,连那些磷光菌类都迅速黯淡枯萎!
这些,就是墨先生口中的“实验残骸”和“异变活物”!它们没有灵智,只剩下吞噬、破坏和污染的本能,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中徘徊、厮杀、相互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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