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涧内,光线骤然黯淡。
巨大的黑色岩石犬牙交错,投下浓重而扭曲的阴影,将本就阴沉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寒风在狭窄的缝隙间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冰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岩石风化、苔藓腐烂以及某种……极其古老、极其微弱的冰冷气息。
陈七童被顾青囊和巴图一左一右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怪石迷宫中艰难穿行。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彻底的黑暗与短暂的清明之间剧烈摇摆。强行展开那“冰寂领域”的雏形,代价远超他的想象。那不仅仅是魂力的枯竭,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的透支。冰晶魂灯黯淡无光,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最核心处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搏动,证明着它尚未彻底熄灭。
更可怕的是腰部核心那处。寂灭本源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疯狂冲击着那已然摇摇欲坠的冰封枷锁。一股股冰冷暴戾的死寂气息,如同黑色的冰锥,不断刺穿他的意志防线,试图将他的灵魂彻底拖入永恒的虚无。剧痛、冰冷、虚无感……各种极致的负面感受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近乎崩溃的意识。
他只能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本能,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如同在万丈悬崖边抓住一根脆弱的藤蔓,随时可能坠落。
“这边!”巴图低沉的声音在岩石缝隙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即使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中,依旧能精准地找到最隐蔽、最难被追踪的路径。他的目光如同猎鹰,不断扫视着两侧高耸的岩壁和头顶狭窄的天空,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者。
顾青囊则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陈七童身上。他那干枯的手掌始终按在陈七童的后心,一股温和却异常坚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渡入,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陈七童那濒临崩溃的魂体,强行将那躁动的寂灭本源再次压制下去。但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呼吸间带着沉重的杂音,显然消耗巨大。
“他的情况……很糟。”顾青囊声音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寂灭本源的反噬一次比一次猛烈,冰晶魂灯也近乎油尽灯枯。若再找不到彻底解决之法,或者至少是强效的压制之物,下一次爆发……恐怕神仙难救。”
巴图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啐了一口骂道:“妈的!狼部落那群阴魂不散的杂种!要不是他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们拐过一个急弯,踏入一处相对开阔的、由几块巨大岩石环抱形成的天然石厅时,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浓郁了数倍的古老冰冷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苏醒后的呼吸,猛地扑面而来!
三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这处石厅约有十丈见方,地面平整,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打磨过。而在石厅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幽蓝色、半透明的寒冰凝结而成的……祭坛!
祭坛约一人高,呈不规则的圆形,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玄奥、仿佛天然生成又带着某种规律性的冰晶纹路。这些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淌着微弱的、如同星辉般的蓝色光晕。祭坛周围的地面,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坚硬的蓝色冰层,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极致寒意。
而在祭坛的顶端,并非供奉着神像或牌位,而是插着一柄……武器?
那是一柄造型极其古朴、甚至有些粗糙的短矛。矛身似乎是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兽骨打磨而成,布满了细密的磨损痕迹和暗沉的血痂。矛尖则并非金属,而是一截长约尺许、颜色苍白、如同某种巨兽獠牙般的物件,尖端闪烁着一点凝而不散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蓝寒芒。
整柄短矛,就那样静静地、斜斜地插在冰封祭坛的顶端,仿佛已经在那里矗立了千万年。一股苍凉、蛮荒、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杀伐的气息,正从这柄骨矛之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与整个祭坛、乃至这片乱石涧的寒意融为一体!
“这是……?”巴图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祭坛和骨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敬畏的神色,连声音都压低了许多,“传说中的……冰牙祭坛?狼神遗骨?”
顾青囊浑浊的眼中也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扶着陈七童,缓缓上前几步,仔细感受着那祭坛散发出的气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没错……是它!古老的冰裔之力!没想到……这传说竟然是真的!这片乱石涧深处,真的沉眠着远古狼神留下的一缕力量!”
而此刻,意识近乎模糊的陈七童,在踏入这石厅、感受到那祭坛气息的瞬间,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无法抑制的……共鸣与渴望!
他心口那粒几乎熄灭的冰晶魂灯,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火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的幽蓝光芒!这光芒不再黯淡,而是充满了某种饥渴的、活跃的生机!那一直死寂冰冷的灯晶,此刻竟然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起来,疯狂地、贪婪地吸收着祭坛散发出的精纯古老的冰裔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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