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胖子手里死死捏着一张被汗水浸湿的、皱巴巴的粗黄草纸,上面用木炭画着一个狰狞扭曲的符号——正是昨夜被刻在血污上的鬼画符!张头儿则哆哆嗦嗦地抱着一个沉重的小布包,里面叮当作响,显然装着“东西”。
巷子深处,景家那破败如同乱坟岗的小院遥遥在望。远远看去,黑洞洞的门窗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和焦糊气息,在冰冷空气中弥漫不散。
两人走到巷口,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最后彻底僵在原地。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刘……刘哥……”张头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抱着布包的手臂都在筛糠,“要……要不……您……您自个儿……”
刘胖子三角眼凶光一闪,猛地转身一把揪住张头儿的衣领,将他往前狠狠一搡:“闭嘴!废物!走!”
就在这时,吱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极其缓慢的,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推动门板的摩擦声,从景家那破败的院门处传来!
一个单薄得像影子般的身影,扶着歪斜的门框,从门后那浓重的黑暗里……一步一顿地、极其艰难地挪了出来。
景云岫。
她扶着门框,勉强支撑着残破的身体站定。身上还是那件糊满血泥的破麻布衣,头发凌乱披散,遮蔽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部分惨白如纸,毫无人色。嘴唇干裂发紫,深紫色的血痂从嘴角一直蜿蜒到下巴和颈侧,如同凝固的毒蛇。
她似乎站不稳,身体微微佝偻着,左手死死抠住门框的边缘,指节因极度用力而痉挛发白。那件破衣的袖子滑落下去一截,露出同样糊满泥血、瘦骨嶙峋的小臂。
而她的右手……却稳稳地平端在前方。手心向上托着一个碗,碗口豁了一大块的粗陶碗!
碗里盛着大半碗浑浊乌黑的液体,像是泥坑里最污浊的死水沉淀物,散发着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混杂着土腥、腐败草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铁锈血腥气的味道!
最诡异的是,在那浑浊水面的正中心,一点暗沉得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红褐色沉淀物正在水中极其缓慢地旋转、扩散、消解……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金光点在浑浊深处一闪而逝,如同被污浊泥水包裹的地心熔浆。
刘胖子和张头儿瞬间像被钉死在原地!浑身血液几乎倒流!那污浊的碗,那散发不祥气息的死水,还有那泥污中映出的、冰珠般死寂的眼睛……昨夜那非人的恐惧感排山倒海般再次将他们吞没!
景云岫的头微微动了动,被乱发遮掩的眼窝深处似乎有冰冷的光闪过。她没有说话,只是端着碗的手极其缓慢地、稳如磐石地,朝着刘胖子的方向……微微往前送了半分。
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
哗啦——!
张头儿彻底崩溃!怀里的布包脱手掉落在地!发出金属砸落的脆响!里面果然散落出几块碎银和一些铜钱!他转身就想跑!
“张头儿!”刘胖子一声劈了喉咙的厉喝,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音!同时肥胖的身躯如敏捷的野猪般猛地往前一扑!在张头儿拔腿之前,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地捏住了他的下颌骨!
力量!纯粹的蛮力瞬间压制了张头儿脆弱的抵抗!
“呜……呜!刘哥……不……”张头儿惊恐欲绝地挣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根本挣不开。刘胖子三角眼里只剩下刻骨的、被逼到绝路的凶狠!他死死制住张头儿,捏着他下巴的手指猛地用力!
张头儿被迫张大了嘴巴,发出绝望的“嗬嗬”声!喉咙深处的小舌惊恐地抽搐着!
景云岫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一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端着破碗的手,极其稳定地往前伸,浑浊的黑水几乎要洒出来!
刘胖子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极其短暂的挣扎,但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和狠戾取代。他不再看景云岫,猛地将手伸进地上那个散开的布包,也不看多少,胡乱抓了一大把铜板碎银,狠狠塞进了张头儿因惊恐而大张着的嘴巴里!
叮叮当当!碎金属几乎塞满了他的口腔!
“唔——!呜呜呜!”张头儿瞬间剧痛!眼睛暴凸!手脚疯狂踢蹬!刘胖子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死命捂着张头儿不停扭动的嘴鼻,眼睛血红!
几枚铜板从塞得太满的嘴角滚落下来,沾染了泥污。
这残忍而混乱的场面只持续了几个呼吸。
就在张头儿几乎要断气的瞬间,景云岫端着破碗的手,极其缓慢地往回一收。如同一个沉默的死神,收回了暂时的目光。
刘胖子如同被抽了筋骨,瞬间松开手,肥胖的身躯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息,汗如雨下,眼神涣散。
“呕!咳咳!咳咳!”张头儿像死鱼一样瘫软在泥地里,拼命地抠挖着塞满嘴的铜钱,伴随着剧烈的干呕和咳嗽,将那些带着浓烈铁锈和泥土气息的金属呕吐出来,混着血沫和泪水涎水糊了一脸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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