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离去后,密室中只余景云岫一人。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与隐约药石混合的气味,沉滞而压抑。银袍执事“七”那看似平淡的委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激起滔天浪涌,却让潭底潜流的暗礁险滩清晰了几分。
“灵酝浆…”景云岫指尖无意识地在深灰袍服的银边纹路上划过,冰凉的触感让她思绪愈发清明。此宴绝非寻常饮馔,而是“黑塔”内部势力角逐的微缩战场。将她这新晋之人推至台前,负责往年皆由对头“三”执事把持的关键环节,其用意,无非是枚试探风向、挑起争端的棋子。成,则可打压“三”系气焰,她这枚棋子或许能得些许甜头;败,则万劫不复,正好顺手除去,不留后患。
凝香一环,需独特音律震荡药性… 墨衡的担忧不无道理。此界音律之学,往往与灵蕴、能量流转挂钩,玄奥晦涩,非经年累月浸淫其中不得要领。“三”执事门下既有擅长此道者,想必对此环节志在必得,绝不会让她轻易成功,暗中刁难、甚至破坏,皆可预期。
然景云岫心中波澜渐平后,涌起的竟是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音律?她这来自现代的灵魂,对声音的理解,岂是此界之人可轻易揣度?物理声波、频率共振、心理暗示…这些概念与此界灵蕴音律虽路径不同,未必不能殊途同归,甚至…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她并未立刻前往甲字库搜寻酿酒古方,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在药坊的专属静室。屏息凝神,意识沉入玲珑阁·静思殿。
殿内时光缓流,灵气滋养着心神。她并未先去翻阅那些浩如烟海的现代声学、心理学着作,而是先走到了百草园。园内灵气氤氲,新近成熟的“融灵草”散发着柔和光晕,叶片上的露珠仿佛蕴含着微弱的精神波动。她小心采摘数叶,又选取了几味调和药性、兼具宁神与激发潜能之效的珍稀药材,其中一味“幻音花”花瓣薄如蝉翼,轻轻触碰便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音律凝香…关键不在‘音’,而在‘凝’与‘香’。”景云岫沉吟,“以音波之力,震荡药液分子,促进融合,激发香气,甚至…影响饮者心绪。”她脑海中现代知识与异界秘学飞速碰撞。超声波乳化、共振频率…这些概念与此界描述的“灵蕴共鸣”隐隐契合。或许,无需完全理解此界音律的全部奥义,只需抓住其“能量波动”的本质,结合现代原理,另辟蹊径。
她来到造物工坊。工坊内工具较之前更为齐全,那个简陋的“验焓仪”雏形静静置于一角。景云岫目光扫过,心中已有计较。她取来一些金属边角料,凭借记忆中的物理知识,开始尝试制作几个简单的发声装置——并非乐器,而是能产生特定频率声波的共振腔和音叉。工艺粗糙,但原理正确即可。同时,她将采摘的药材初步处理,尤其是那“幻音花”,需以特殊手法萃取其汁液,作为引导声波与药性结合的媒介。
准备工作耗时良久,静思殿内近乎过去一昼夜,外界才流逝不到一个时辰。景云岫感到精神力消耗颇巨,但思路却愈发清晰。
意识回归现实,她推开静室门,径直走向甲字库。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不再泛泛浏览,而是直接寻找与“灵酝浆”相关的所有记载,尤其是历代调制者关于“凝香”环节的心得笔记,以及…任何提及能量波动与物质变化关联的残卷。
甲字库浩瀚,即便有权限,寻找特定信息亦如大海捞针。但景云岫心细如发,静思殿强化的记忆与洞察力此刻发挥到极致。她根据卷帙的材质、归类方式、甚至尘埃堆积的厚薄,快速筛选。终于,在一排极其偏僻、几乎无人问津的书架顶端,她发现了一卷非帛非纸、触手冰凉的特殊卷宗——《天工谐律注疏》。
展开卷宗,其上文字并非通用楷体,而是更古老的篆变体,配以诸多奇异符文图谱。所幸静思殿藏书包罗万象,景云岫连蒙带猜,结合现代知识进行“翻译”,竟让她读懂了七八分!此卷并非单纯乐谱,而是论述如何利用特定声音频率,引动天地间不同属性的“灵蕴”(在她看来即是不同形式的能量)进行“造物”与“化物”的原理!其中一篇,赫然提到了“醴泉之精,闻律而凝香”的设想,并附有数种基础共振符阵的刻画方式!
这才是真正的宝藏! 景云岫心中狂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将卷宗内容强行记忆下来。此卷年代久远,观点惊世骇俗,与当下主流音律之学大相径庭,故被束之高阁。但于她而言,不啻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接下来的两日,景云岫深居简出,所有时间皆投入“灵酝浆”的调制准备。她依古法备齐基础药液,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规程,让人挑不出错处。而真正的核心——“凝香”环节,她则在自己的静室中秘密进行。
她以那简陋的音叉和共振腔为基础,结合《天工谐律注疏》中的符阵原理(她用造物工坊的颜料稍作模拟),反复调试,寻找能最有效震荡手中药液、促进其微观融合的特定频率段。这过程极耗心神,需要敏锐的感知力和强大的精神力控制。百草园新得的“融灵草”此时派上用场,碾碎含服,可微弱增幅精神力,助她维持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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