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紫宸殿。
金砖墁地,蟠龙柱巍峨,熏香袅袅中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景云岫垂首敛目,与嬴峻并肩立于丹墀之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御座上那道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压在心口。殿内寂静,唯有铜漏滴答,更添几分凝滞。
“臣(微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依礼参拜,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无波,“嬴爱卿,朱雀大街之事,朕已听闻。光天化日,京城重地,竟有狂徒当街行刺朝廷命官,着实猖獗!可曾擒获主谋?查清幕后指使?”
嬴峻上前一步,躬身奏报:“回陛下,刺客共计三十七人,当场格杀二十八人,生擒九人。经初步审讯,皆系江湖亡命之徒,受雇于一股隐匿多年的前朝余孽‘幽冥火’,其目标似是搅乱京城,制造恐慌。主谋狡猾,未能当场擒获,臣已下令全城搜捕,并彻查其与朝中是否有勾结。”他言语简练,将太子与天机阁的嫌疑轻轻抹去,全推给已成众矢之的的幽冥火,既给了皇帝交代,又避免了即刻的朝堂震荡。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转向景云岫:“景爱卿受惊了。朕听闻,爱卿此行陨星山,不仅采风有成,更……颇有奇遇?”最后四字,语调微扬,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
来了!景云岫心弦绷紧,面上却适时流露出几分“后怕”与“恭敬”,再次福礼:“回陛下,托陛下洪福,皇城司护卫周全,微臣有惊无险。至于奇遇……”她略作迟疑,似在斟酌言辞,“微臣奉旨采风,于陨星山深处,确发现一处前朝星祀遗迹,规模宏大,石刻斑驳,似与古籍所载‘星语者’文明有关。微臣愚钝,只觉其建筑精巧,天文星象刻画玄奥,便依规制勘察记录,欲编入《星陨传奇》,以彰陛下文治之功,扬我朝探古索今之志。不料……在遗迹核心祭坛处,微臣携带的陛下亲赐‘文星镜’(她坚持用这个称呼)忽生感应,与遗迹能量共鸣,竟引动天象异变,现星槎虚影,更……更有一滴疑似古籍所载‘星髓’的奇异露珠,没入镜中,使镜面增辉。微臣惶恐,不知是吉是凶,唯恐有负圣恩,特将‘文星镜’呈献陛下,请陛下圣裁!”
说着,她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盒中正是那枚已合一的星图碎片,此刻被她用特制药水暂时遮掩了部分纹路,只余温润光华,看起来确像一面古朴宝镜。她言辞恳切,将星髓认主之事巧妙转化为“宝物感应天象”,“自动择主”则说成“没入镜中”,既点明了星髓存在,又暗示此物已与“御赐之物”融合,归属自然在皇帝。同时,将发现之功归于皇帝“文治”感天动地,极大满足了皇帝的虚荣心。
内侍接过锦盒,呈于御前。皇帝打开,拿起“文星镜”细细端详,指尖触及镜面,似有微弱暖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贪婪,但很快掩饰过去。他把玩片刻,缓缓放下,目光深沉地看向景云岫:“星语者……星髓……传说之物,竟现于世。爱卿以为,此物主吉主凶?”
景云岫恭声应答:“陛下明鉴。微臣浅见,星髓乃上古文明遗泽,如同山野灵芝,本是无主之物。今现于世,又恰逢陛下圣主临朝,四海升平,此乃祥瑞之兆,预示陛下德配天地,故引先贤遗泽来朝。然则,怀璧其罪,若处置不当,或引小人觊觎,反生祸端。故,此物吉凶,不在物,而在……持物之人如何用之。”她再次将球踢回给皇帝,并暗示需谨慎处理,避免争夺。
皇帝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弧度:“好一个‘吉凶在持物之人’!爱卿见识不凡。”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既如此,此镜便暂由爱卿保管。文娱司编修《星陨传奇》之事,需加紧进行,务必将此次发现详加记载,以正视听,安民心。至于星髓……朕自有考量。”
“微臣遵旨!”景云岫心中暗松半口气。皇帝未收回星图碎片,意味着默许了她目前的“保管”身份,但也留下了随时可收回的伏笔。将编修任务交给她,既是信任,也是将她置于风口浪尖进行考验。
“嬴爱卿,”皇帝又看向嬴峻,“星髓之事,关系重大,皇城司需加派人手,护卫文娱司及景爱卿安全,确保《星陨传奇》编纂顺利,不容有失。另,彻查幽冥火之余,对京城各派势力,亦需加强监控,严防有人借机生事。”
“臣,遵旨!”嬴峻沉声应下。
“好了,你们退下吧。”皇帝挥挥手,似有些疲惫,却又在二人转身欲退时,淡淡补充一句,“景爱卿,朕很期待你的《星陨传奇》。莫要让朕失望。”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带着无形的压力。
退出紫宸殿,午时阳光刺眼,景云岫却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帝王交锋,字字惊心。
“陛下……似乎并未完全相信关于星髓的说法。”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景云岫低声对身旁的嬴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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