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咆哮，没有失望的责骂，甚至没有一句“为什么走这条险路”。
老宋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回了那张旧椅子上。
黑暗中，宋北看不清父亲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一下，又一下，如同破旧的风箱。
“E级…好啊…”
许久，老宋的声音才响起，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宋北从未听过的疲惫和…释然？
“但杀影鼠…还不够啊…”他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宋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害…”
随之的是父亲的一声叹气。
他宁愿父亲骂他，打他，也好过这种无声的沉重。
宋北的心又被揪了一圈。
“爸…”
宋北艰难地开口，想解释，想保证，想说点什么。
“没事。”
老宋打断他，声音疲惫却异常清晰，
“我知道…那条稳当的路，拴不住你了。”
他顿了顿，黑暗中传来他摸索着又点燃一支烟的声音，
打火机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他布满皱纹、写满沧桑的脸，那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却也有一丝…认命般的了然。
“你从小…骨头就硬，有自己的想法。跟你妈…一个样。”
老宋的声音带着遥远的追忆，
“当年…她就敢一个人跑去前线战场当战地医生…拦不住…”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
才缓缓吐出，仿佛也吐出了积压多年的沉重。
“现在你…比我强了。”
老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宋北心上，
“强很多…强到能杀影鼠了…”
他抬起头，尽管在黑暗中，宋北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目光的穿透力，
“强到…能走自己想走的路了。”
“爸…我…”
宋北喉咙哽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去吧。”
老宋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砂纸般的粗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路是你自己选的，刀山火海，自己趟。
只是…别死在外头，给我…也…给你妈…留个念想。”
他猛地站起身，不再看宋北，径直走向自己那间更小的卧室，关门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
“砰。”
轻微的关门声，隔绝了内外。
宋北独自站在黑暗的客厅里，空气中还残留着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和父亲最后那句话沉甸甸的分量。
双臂的剧痛依旧，但心底翻涌的情绪，比伤痛更甚百倍。
那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愧疚和决心的酸涩。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下少年前进的决心，就，真不能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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