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潜入碧波潭龙宫外围,林默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龙族威严或水府祥和,反而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寂静所笼罩。他借助巨大珊瑚丛和嶙峋礁石的阴影,如同最谨慎的幽灵,在柔和却冰冷的光线下缓缓移动。银锁的探测波束以最低功耗模式扫描着四周,反馈回来的信息充满了矛盾。
龙宫的建筑确实美轮美奂,能量流动也井然有序,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无处不在。那些流淌的淡蓝色能量光带,速度似乎过于缓慢,带着一种粘稠的迟滞感;镶嵌各处的夜明珠光芒,虽然明亮,却缺乏生气,仿佛凝固的星辰;就连水流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沉闷,失去了应有的灵动。
更引人注目的是,龙宫内随处可见喜庆的装饰,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陈旧与不协调。
鲜红的绸缎从珊瑚殿檐垂下,本该鲜艳夺目,此刻却颜色发暗,边缘甚至有些许磨损,仿佛悬挂了许久,沾染了水汽与尘埃。巨大的双喜字由璀璨的珍珠贝母镶嵌而成,工艺精湛,但仔细看去,某些珍珠的光泽略显黯淡,似乎能量供给并不充足。一串串寓意吉祥的玉髓灯笼悬挂在通道两侧,内里夜明珠的光芒却忽明忽暗,节奏紊乱,不像欢快的跳动,反倒像垂死之人的喘息。
这一切都明确指向一个事实:龙宫正在筹备一场婚礼。但这场婚礼,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滞了,喜庆的氛围如同隔夜的盛宴,表面华丽,内里却透着一股腐朽和不安的气息。
林默屏息凝神,狼耳微微颤动,捕捉着水中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声响。不再是水流声,而是……压抑的交谈声。
他悄然靠近一处由巨大粉色珊瑚构筑的偏殿,声音正是从殿内传来。透过珊瑚枝杈的缝隙,他看到几名身着鳞甲、手持分水戟的龙宫侍卫,正聚在一起,脸上没有丝毫喜庆,反而写满了疲惫与焦虑。
“……这都第几次了?吉日一推再推,下面的兄弟们都快没心气准备了。”一个嗓音粗嘎的侍卫抱怨道,他擦拭戟刃的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嘘!小声点!想让巡海夜叉听见治你个动摇军心之罪吗?”另一个较为年长的侍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龙王陛下自有考量,听说……是那边……还没准备好。”他含糊地指了指龙宫更深处的方向。
“那边?”粗嘎嗓音的侍卫不解,“不就是万圣公主的婚事吗?还能有谁比公主更大?难道是……那位未来的驸马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噤声!”年长侍卫脸色一变,厉声制止,“那位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听闻其来历非凡,神通广大,连龙王陛下都敬他三分。许是……聘礼方面,还有些关节未曾妥当?”他的语气也带着不确定,显然也只是猜测。
“聘礼?”又一个年轻侍卫插嘴,声音带着好奇,“咱们龙宫什么宝贝没有?还需要等别人的聘礼?我看啊,就是公主殿下自己不愿意!我上次远远瞧见,公主独自在碧波亭那边,对着那株千年雪玉珊瑚发呆,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倒像是……”他话没说完,就被年长侍卫用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对话戛然而止,几名侍卫各自散开,继续着无精打采的巡逻,但那股弥漫的困惑、不安甚至是一丝怨气,却清晰地留在了水中。
林默心中一动。万圣公主?未来的驸马爷?婚礼延迟是因为驸马方的原因?还是公主本人不愿?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偏殿,向着侍卫口中提到的“碧波亭”方向潜去。越往龙宫深处,那种喜庆与陈旧交织的诡异感越发明显。一些本该张灯结彩的主干道上,甚至能看到一些布置到一半就被搁置的装饰,比如只挂了一般的彩绸,或者堆放在角落尚未拆封的礼箱,上面落满了细微的水尘。
碧波亭位于一片相对僻静的水域,由一株巨大的、通体如雪般洁白的玉珊瑚天然形成,亭亭玉立,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林默隐匿在远处一丛茂密的水草后,望向亭中。
果然,亭中坐着一位女子。她身着华美的宫装,裙摆如水波流淌,云鬓高耸,插着精致的珠钗。仅从背影和侧影看,便知是一位绝色佳人,想必就是万圣公主。然而,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并非待嫁新娘的喜悦或羞涩,而是一种深沉的忧郁和无奈。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亭中那株雪玉珊瑚,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昏暗的水域,整个人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沉浸在自己的哀愁之中。
就在这时,一名端着琼浆玉液的蚌女小心翼翼地游近亭子,低声道:“公主殿下,您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喝点东西吧。”
万圣公主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却毫无血色的脸,她轻轻摇头,声音如同叹息:“放下吧,我没胃口。”她的目光扫过蚌女端着的、用来庆祝婚宴的琉璃盏,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和悲哀。
“殿下,”蚌女似乎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奴婢听说……龟丞相又去前殿和那位……商议了,或许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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