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货，留马，降服，饶尔等狗命。不然……”山坡上，一个看似头领、脸上带狰狞刀疤的汉子粗声吼道，声音刻意模仿南疆土腔，却掩不住行伍戾气。
项易没有回答。他缓缓抽出腰间备用短刃。刃身狭长，残阳下反射冰冷血光。夕阳余晖落在他染血玄衣上，也落在他冰冷的眸子里。胸前墨玉守心扣此刻灼热发烫，如同燃烧炭火，烫得心口剧痛。
铁牛最后凝固的眼神，遗体在烈火中化为焦炭的景象，与眼前这些伪装流匪、实则刽子手的“山鬼”身影重叠。一股冰冷到极致、又仿佛地火岩浆翻腾的杀意，第一次如此清晰、不受控制地从他冰封的心湖深处奔涌而出！这杀意，压过了冰冷的“算”！胸中墨玉的灼热与这股杀意共鸣，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
“杀。”一个字，从项易齿缝迸出，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熔岩滚烫。不再是计算后的命令，而是源自心底最深处喷发的怒焰。
石头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悲愤，如同出闸疯虎，淬毒匕首带着同归于尽决绝，第一个冲向山坡！喉咙发出野兽低吼！
阿苏双眼血红，抓起地上棱角尖锐石块，不要命地跟着冲上，凄厉诅咒：“还我铁牛命来……拿你命还。”
项易动了。他没有直冲山坡，而是如融入阴影的鬼魅，沿峡谷边缘长满苔藓的乱石堆急速潜行。目标直指发号施令的疤脸头领！短刃化作死亡寒光。
山坡“山鬼”们没料到对方人少敢主动冲山，更没料到项易速度如此之快，身法如此诡异！疤脸头领刚举起淬毒弯刀，项易已如鬼魅出现在他侧面！两人目光瞬间对视，疤脸眼中错愕一闪。
“噗嗤！”
短刃精准无比地从他肋下土布短褂破口处刺入，穿透内衬薄甲，直没至柄！透心而过！
疤脸头领难以置信瞪大眼，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滴血刀尖，喉咙“嗬嗬”漏气。
“谁派你们来的？”项易声音如同索命寒冰，带着不容抗拒威压。
话音刚落，只见疤脸嘴角溢出黑血。“齿间藏毒？”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嘲弄，竟猛地抬手，五指成爪带腥风抓向项易面门，指尖隐隐泛蓝光。
项易手腕一拧，短刃在对方胸腔内狠狠一绞！剧痛让疤脸动作瞬间变形，抓出手爪无力垂下。
“说，主使者。”项易声音更冷。
“…嘿…嘿…军营…水浑…深过…黑蟒潭…世子…当心…自己人…”疤脸挤出几个模糊不清、充满恶意的字眼，头一歪，气绝身亡。嘴角诡异笑容凝固。
头领一死，“山鬼”阵脚微乱。石头如同疯魔，毒匕翻飞，以命换命，身上添几道伤口，放倒两人。
阿苏状若疯癫，石块专砸面门，趁乱砸翻一个。但对方人多势众，训练有素，很快稳住阵脚，刀矛齐下，配合默契，将石头阿苏逼得险象环生。一支淬毒木矛毒蛇般刺向石头肋下，眼看透体而入。
项易拔出短刃，目光扫过混乱战团。弯腰捡起疤脸掉落硬木猎弓和兽皮箭囊，抽出一支尾部镶嵌翎羽的狼牙箭。搭箭，开弓。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冰冷致命美感。弓弦拉成饱满满月，发出细微“吱呀”声。
“咻——！”
箭矢离弦，带着刺耳尖啸，精准贯穿那名正举矛刺向石头后心的“山鬼”咽喉！箭簇从后颈透出，带出蓬血雨！
“咻！咻！咻！”
连珠箭发！每一箭都是死神精准召唤！或穿透持刀手腕，带飞兵器；或射穿抬起膝盖，令其跪倒哀嚎；或直接贯入眼眶，箭头后脑透出，箭无虚发，山坡惨嚎连连，瞬间倒下一片。
项易如同冰冷死神化身，每一次开弓，必有一人倒下，精准、高效、冷酷无情，瞬间将“山鬼”围攻之势撕得粉碎。
他站在凸起岩石上，玄衣猎猎，残阳身后勾勒出如同魔神剪影。每一次张弓，墨玉的灼热便与心头的杀意共振一次，那冰冷的计算力被滔天怒火驱动，达到前所未有的恐怖效率。
剩下“山鬼”终于胆寒，看着如同杀神般的项易和地上同伴惨状，发一声喊，丢下七八具尸体，狼狈不堪逃入密林深处，消失无影无踪。
峡谷内恢复死寂，只剩下浓烈血腥味、草木燃烧焦糊味，以及峡谷深处飘来的、令人作呕的皮肉焦臭。
石头和阿苏拄着武器，剧烈喘息，身上添新伤，血染衣襟。他们看着岩石上那个收弓而立、玄衣染血的少年身影，眼神充满敬畏，但更深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与心悸。
世子刚才那连珠夺命的箭术，那冰冷到极致的杀伐，那仿佛来自九幽的眼神，让他们感到刺骨寒意，比伤口更冷。那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只知计算的世子，而是一尊被鲜血与怒火点燃的杀神。
项易丢下硬弓，一步步走向峡谷深处。那团吞噬铁牛遗体的火焰已熄灭，只剩一堆扭曲焦黑残骸灰烬，与矮脚马骸骨混在一起，再也无法分辨。
他沉默站在焦黑残骸旁，残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孤寂投射在焦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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