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过冰冷坚硬的垛口,投向关外那一片在淡薄晨雾中若隐若现、起伏不定的苍茫山野,那里死寂无声,却仿佛潜伏着无数双贪婪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稀薄的雾气死死盯着这座关隘,令人心悸。“军阵煞气合击之术或可震慑寻常武夫,若遇真正超越凡俗理解、拥有搬山倒海之能的强横存在,血肉之躯结成的战阵终究难挡其锋。我们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依仗,一种能在不立刻引来帝都倾力碾压、不彻底耗尽南疆本就稀薄元气的前提下,增强实力、巩固防线的可行方法。”
项崮笙眉头紧锁,如同刀劈斧凿般的皱纹深刻起来,形成一道道忧虑的沟壑:“你所言的力量,玄奥莫测,闻所未闻,近乎神话传说。纵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又岂是轻易可得,非经年累月之功不可。更何况,边关重地,动静稍大,必然招致朝堂猜忌,授人以柄,祸患立至。”
“直接效仿那些修士吐纳天地灵气、筑就炼己的路径,确实艰难重重且后患无穷,绝非良策。”项易颔首,完全认同父亲的深远顾虑与现实困境,“但我等或可尝试利用他们遗留下的某些边角料,或者说工具,从中来寻觅一线生机。”他将昨夜苦思的构想缓缓道出,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从那些遗物中,找到一些记录着奇特图案和晦涩文字的东西,似是某种利用环境能量或特定法则布置的阵列雏形。还有些绘制着特殊纹路、蕴含着微弱波动的纸页兽皮,或许蕴含着一次性激发的特殊效果。其原本用途虽不明,深奥难解,但或可尝试将其极度简化、改动,看能否融入我军战阵变化之中,或许能稍许增幅士卒间气血联动之势,或于关键隘口、险要之处设下简易阻碍,迟滞敌方行动,争取瞬息之机。那些纹路纸页,若能量产并配备于精锐之士,关键时刻或能起到些出其不意、扭转局部战局的作用。即便其效微乎其微,于尸山血海、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或许就能多换回几条性命,多争取一瞬决定生死的时机。”项易努力用父亲和玄稷能够理解的方式,解释那些来自另一个陌生领域的概念,“此外,那些毒修留下的阴损之物,剧毒无比,虽为正道所不齿,然两军对阵,关乎家国存亡,无所不用其极,或可谨慎斟酌,用于守城器械、陷阱布置之上,以毒攻毒,以暴制暴。”
项崮笙沉默不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心中飞速权衡着这前所未闻、大胆至极的设想所带来的利弊与巨大风险。玄稷则是缓缓点头,手中羽扇再次极其缓慢地摇动,仿佛在推演无数种可能:“世子此想,另辟蹊径,于看似绝境之中硬生生觅得一线微弱生机。利用这些奇技淫巧的边角料,而非直接追求那虚无缥缈、镜花水月般的长生之道,动静相对可控,不易即刻触动帝都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若试验得当,点点滴滴积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或真能为我南疆铸就一层意想不到的、独特的韧性屏障。只是,此事需极度隐秘,如履薄冰,犹如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必须遴选绝对可靠、心如铁石、守口如瓶的心腹,徐徐尝试,小心验证,绝不可有半分急躁,更不能走漏丝毫风声,否则必招致灭顶之灾。”
“正是此理。”项易见父亲与先生理解并初步认可了自己这近乎异想天开的意图,心中稍安,“此事便请玄稷先生多多费心,主导甄选那些或可化用的物品,加以改良试验,去芜存菁。所需一应人手物资,由父王暗中调配,务必避开所有常规渠道,确保万无一失。”
玄稷躬身领命,神色肃然凝重,深知肩上责任重大:“稷必殚精竭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谨慎行事。”他深知,这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却也是南疆目前所能看到的,唯一一线微弱的生机之光。
项崮笙最终重重颔首,眼中闪过统帅独有的、一旦决定便义无反顾的决断之色:“那便如此去办。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代号铁衣。玄稷,你全权负责,一应所需,凭我手令直接调取,无需经任何他人之手,若有阻碍,可先斩后奏。”他转而看向项易,目光深沉如海,那份不轻易流露的、如山岳般沉重的关切几乎要溢出眼眶,“易儿,你……万事谨慎,步步为营。你的安危,是南疆如今最重要的基石,不容有失,切记切记。”
项易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那份深沉的、无需言表的关爱,他微微颔首,语气坚定如磐石:“父王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贸然行事。”他顿了顿,道,“经此一夜搏杀,我需稍作沉淀,熟悉所得,消化感悟。另外,我从那些人身上搜得一些异域药丸,能量波动奇异,或对无影他们的沉重伤势有奇效。”
项崮笙眼中骤然亮起一丝希冀的光芒,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陈老先生已竭尽所能,用尽良药为他们稳住伤势,但内腑经脉受损太重,近乎崩溃,非寻常手段能速效挽回。若你真有办法,便是天大的幸事,他们……已然成为南疆的脊梁,折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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