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道尊拂袖间,天地元气如受无形之手梳理,先前因阵法启动而略显紊乱的灵机渐次平复,那“九转山河定坤阵”的磅礴光流彻底沉入地脉山根,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与南疆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紧密相连,仿佛给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披上了一件万法不侵的神甲。
关墙上下,劫后余生的将士们望着蛮族溃退卷起的漫天烟尘,再望向那静立虚空、气息与天地浑然一体、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的身影,目光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敬畏、如释重负的庆幸,以及一种目睹神迹后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空气中原本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煞气,似乎也被那残留的、温和却沛然莫之能御的清静道韵悄然涤荡了几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许多。
项崮笙一步步走下残破的关墙台阶,脚步略显虚浮,连日苦战耗尽了他的精力,心神更是历经大起大落,从绝望到狂喜,再从狂喜到面对离别,即便他久经杀场,但眉宇间也刻满了深深的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云璃早已按捺不住,身影如风般掠过焦土与尸骸,无视了周遭的一切,紧紧将儿子拥入怀中。她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指死死攥住项易背后染血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只要稍一松懈,这失而复得的珍宝便会再次从指缝溜走。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急切追问,只有肩头那难以抑制的、细微却剧烈的颤抖,如同秋风中最脆弱却最坚韧的叶片,无声地诉说着那几乎将她灵魂都冻结的后怕与此刻翻涌决堤、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欣喜。
项易感受着母亲怀中传来的温热与无法控制的颤抖,鼻腔萦绕着熟悉的、却不可避免地夹杂着烽火与血腥气息的淡雅馨香,心中酸涩刺痛,犹如百爪挠心,又似被浸透了苦汁的棉絮堵住。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硬块,缓缓却坚定地自母亲那过于用力的拥抱中退出半步,然后,在父母面前,撩起那件沾满尘泥、暗红血渍与战斗留下破口的衣袍,双膝一曲,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遍布刀剑划痕与干涸血斑的地面上,额头毫不犹豫地叩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骤然因青冥道尊降临而安静下来的关墙前显得格外清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父亲,母亲。不孝子项易,叩首请罪。”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却带着金石般的质地与不容置疑的沉重,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回荡在空旷的关墙之间,“孩儿无能,累双亲忧心如焚,寝食难安,日夜悬心,更累及南疆万千忠勇将士血染沙场,埋骨边关,魂断异域。此罪之重,如山如海,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亦难洗刷,百死莫赎其咎。”
项崮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哽咽与眼眶不受控制涌上的湿热,他俯下身,一双布满厚茧、虎口崩裂、沾染着干涸血污与硝烟痕迹的大手,稳稳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父辈力量扶住项易的手臂,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真元透体而入,将他稳稳托起。
这位雄踞南疆、威震边陲数十载的镇南王,此刻凝视着儿子那张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劈、且眉宇间隐隐流转着一丝陌生而深邃、令人心悸的混沌道韵的脸庞,虎目之中情绪翻涌,复杂得有如沧海横流。
那里面有目睹爱子历经生死磨砺、几度濒死后留下的痛惜,有见证其于绝境中破茧成蝶、一步登天踏入无上道途的骄傲,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淡淡失落与巨大欣慰的复杂心绪——那是意识到曾经需要羽翼庇护的雏鹰,如今羽翼已丰,即将离巢搏击更为广阔苍穹时,父母心中独有的骄傲与空落。
“易儿,起来。”项崮笙的声音沙哑却沉浑有力,带着久经沙场淬炼出的铁血意志与身为父亲的深沉温情,“沙场征伐,马革裹尸乃我辈军伍宿命,岂能归咎于你一人之身?战场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你能于必死之局中破而后立,于万丈深渊畔得遇仙缘明师,此乃你自身之造化,亦是我项氏一门累世积德、忠勇传家所致的福报。”
他目光转向静立一旁、气息如渊似岳、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的青冥道尊,携着云璃,极为郑重地深深一揖,腰背弯下了一个极为恭敬的、近乎九十度的弧度道:“晚辈项崮笙,偕内子云璃,拜谢道尊救子护关、挽狂澜于既倒之再生大恩。此恩德,重于南疆万仞山岳,深过无尽碧海,项氏一族,纵百世千代,亦铭感五内,永志不忘!”
青冥道尊面色平淡如水,受了他二人这一礼,声音不高,却似蕴大道纶音,清晰地、平和地回荡在每个人心神之间,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奇异力量:“万象缘起,诸法性空。因果循环,自有其律。项易身负混沌道基,与本座有师徒之缘,此乃天命所归。既入我青莲门墙,承我道统,护其周全,引其步入正道,祛其魔障,乃本座分内之事,尔等无需挂怀,亦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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