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在烂尾楼粗糙的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湿透了尘埃的土腥味儿,混杂着人群里散出来的汗臭和惊疑不定的气息。
“名牌!真是名牌啊!”
不知道谁先喊破了嗓子,那声音尖利得能划破雨幕。
“阿玛尼皮带?!开啥国际玩笑!这秃驴不是天天直播苦修,啃咸菜馒头吗?”
“手表!快看他手腕!亮瞎眼的金表!我滴老天爷!”
“假的吧?肯定是高仿A货……”
“屁!老子专柜搬砖十年,那LOGO,那做工,化成灰我都认得!真得不能再真!”
假和尚那张紫涨的脸,此刻彻底褪尽了血色,煞白得比他捂住的袈裟领口还要瘆人。
他肥厚的嘴唇哆嗦着,像是离了水的鱼徒劳地开合。
“污……污蔑!纯属污蔑!是他!是他搞鬼!”
他猛地指向秦无忌,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里面全是走投无路的疯狂和恐惧,
“妖术!他用了妖术陷害贫僧!大家别信他!”
围观的人潮嗡地一下沸腾了。手机屏幕的光点密密麻麻亮了起来,汇成一片刺眼的光海,贪婪地捕捉着这荒诞剧的高潮。
快门声、惊呼声、放肆的嘲笑声,混杂着哗啦啦的雨声,在空旷的烂尾楼底层撞来撞去,形成一股混乱的声浪洪流。
秦无忌就站在这声浪风暴的中心。任凭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淌进脖颈,冰凉刺骨。
他身形挺拔,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牢牢钉在假和尚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上。
那身廉价运动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匀称而隐含力量的线条。
他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不是得意,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带着点残酷意味的嗤笑。
“妖术?” 秦无忌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嘈杂,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膜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随意地朝着假和尚捂得死紧的袈裟袖子点了点,
“不如,你自己掏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看看佛祖赐你的,是什么宝贝疙瘩?”
“嗷——!”
假和尚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嚎,仿佛被当众扒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烂尾楼顶,扭曲的钢筋骨架在灰暗的天幕下沉默地伸展,像巨兽冰冷的肋骨。
“噗嗤……”
一声短促的笑,阴森森的,像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朽木,突兀地撕裂了下方鼎沸的人声。
黑有常惨白的面具微微侧着,黑洞洞的眼窝“望”着下方那场闹剧。
雨水顺着面具光滑冰冷的曲线滑落。面具下,那咧开的嘴角弧度夸张得近乎狰狞,露出的牙齿在昏沉的光线下泛着森森的白。
“哈!秃驴翻车现场直播?精彩!比闯红灯刺激一百倍!”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高昂愉悦,毒蛇吐信般穿过雨幕,
清晰地钻进下方每个人的耳朵里,“秦风子,补刀够狠啊!这一刀,漂亮!”
她身后半步。
白问天像个没有温度的雕塑。浑身紧绷,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
唯有那只握着扭曲伞柄的手,暴露了她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五指死死扣着早已变形的精钢伞骨,指关节绷得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几乎透出底下青紫色的血管。
巨大的力道挤压着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又持续的“嘎吱…嘎吱…”声。
一滴冰冷的雨水,沿着她紧绷的手腕内侧,悄然滑落。
无声地坠入同样冰冷的袖口深处。
那细微冰冷的触感,像一根针,刺穿了她几乎冻结的神经。
她空洞的视线死死锁在下方混乱人群中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秦无忌……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无声滚过,带着一种近乎灼烫的痛楚。
就在这时——
“轰——咔——!!!”
一道撕裂天幕的惨白闪电猛地劈下,瞬间将昏暗的天地映得一片死白!
紧随其后的炸雷,震耳欲聋!仿佛就在每个人头顶引爆!
那巨大的雷声,短暂地压过了烂尾楼下所有的喧嚣和惊呼!
就在这雷声轰鸣的间隙,一声更加刺耳、更加蛮横的咆哮,
如同失控的野兽,猛地撕裂了短暂的死寂,狠狠撞入所有人的耳膜!
“妈的!滚开!挡道的垃圾!”
“没人治你是吧?”
“00后治你!!!”
那声音充满了扭曲的暴戾和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穿透重重雨幕,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质感,狠狠砸来!!
轰——!!!
秦无忌脑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
那声音!那句话!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脊椎骨最底部炸开!
那不是雨水带来的冷,那是从骨髓深处、从灵魂尽头汹涌而出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和滔天恨意!
眼前的一切,暴雨、烂尾楼、假和尚、喧闹的人群……所有景象都在瞬间褪色、扭曲、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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