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赵老六那张因恐惧而微微抽搐的脸，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缓缓皱紧。
不对劲。
我目光扫过他煞白的脸，冷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撕破了那层凝滞的膜。
“等一下。”
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六爷，”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进所有人的心里，“如果那里真像你说的，阳球是个需要‘养料’的培养皿，那它为什么要把你们放出来？”
我顿了顿，“这不合常理。到嘴的食物，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话音落下，我能看到众人脸上那混杂着震惊和恍然的神情——他们刚才完全被恐怖震慑住了，彻底忽略了这个最关键的逻辑漏洞。
赵老六也彻底怔住了，他脸上的迷茫和恐惧甚至比刚才更浓重。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但这一次，不再仅仅是面对未知的恐惧。一种更深沉、更令人脊背发寒的悚然悄然蔓延——如果抓人不是为了简单的吞噬，那么释放，就意味着一种筛选。
它在筛选什么？是魏宗明在筛选？
黄海他们身上，有什么是那个鬼地方所不需要，甚至……是排斥的？
就在这时，那些连接上下球体的巨大菌丝柱子内部，搏动陡然加剧！我们能清晰地看到，有更多模糊的、扭曲的影子在其中快速穿梭，仿佛整个系统正在被加速激活。上方阳球散发出的幽蓝光芒也变得更加不稳定，忽明忽暗。
“没时间让你们叙旧了。”魏宗明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催促，“系统的同化进程已经加快。是成为它的一部分，还是去寻找那渺茫的‘钥匙’？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中。当然，也可以选择……先自相残杀，为我省点力气。”
黄海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我，快速说道：“陈默，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宰了我。但想活着出去，咱们现在只能暂时联手。我们的人在上面消耗太大，需要喘息。而且……”他看了一眼王建设和老刀，“我们还有能打的人。合则两利，分则……全都得死在这儿，变成这鬼东西的肥料！”
他这话半是合作，半是威胁。我死死盯着他，脑子里飞快盘算。他说的有道理，在这种绝境下，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尤其是黄海团队确实经验丰富，而且他们对真阳球有了解，这很可能是救命的关键。但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随时可能被反咬一口。
我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小顾，又看了看身边同样疲惫但眼神坚定的水生、耗子和老史。
“妈的。”我低骂一声，做出了当下最无奈却也最现实的决定。
“黄海，”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再信你一次，但规矩得先讲清楚：第一，救小顾是第一要务，找到根治方法是共同目标；第二，找到的线索资料，共享。”
黄海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成交。”
“走哪边？”老史沉声问，他背着小顾，必须选择相对稳妥的路径。
黄海立刻接口，语气笃定：“不能回上面！回去就是送死！只能往下走！”他指向脚下那深邃的菌丝隧道。“下面是根基，也是魏宗明最可能藏匿核心秘密的地方！”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了，两个球之间连接的菌丝管道异动越来越厉害。
“耗子，还有炸药吗？”我问。
“还有点，不多了。”耗子摸了摸挎包，脸色难看，抬头看了一眼压在头顶的庞然大物，“这分量，多少炸药也不够用啊。”
“留好了，那是给咱们最后送行用的。”我把药剂塞进包里，紧了紧背包带。
耗子叹了口气，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妈的，要是能活着出去，老子非得去庙里烧高香，求菩萨保佑我下辈子投胎做个熊猫，除了吃就是睡，再也不遭这份罪了。”
“行了，别贫了。”我深吸一口气。
“水生，开路！耗子，盯着点后面！”我下令道，同时瞥了黄海一眼。
水生二话不说，第一个来到那向下的菌丝隧道口，他深吸一口气，用黑刀试探了一下，侧身滑了进去。
“老史，跟上！抓紧小顾！”我喊道。
老史背着小顾，毅然决然地第二个滑入隧道。
我看向黄海：“黄老板，请吧？”
黄海眼神闪烁了一下，对赵老六和阿燕使了个眼色，他们三人紧跟着滑了下去。王建设扶着受伤的老刀，以及惊魂未定的秀才，也依次进入。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被双球夹缝、菌丝环绕的绝地，又看了看手中那支能续命却不能救命的蓝色药剂，一咬牙，对耗子说：“走！”
我们两人最后跃入了那滑腻的黑暗通道之中。
身体在黏滑的菌丝壁上飞速下滑，失重感袭来，前方是未知的深渊，身后是暂时的“盟友”和断绝的归路。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吞噬了，又像是正在接近某个被埋藏了千年的、让人无法直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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