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黻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挂在头顶,毒得晃眼,可他却觉得后背有点凉。那堆化工厂的旧文件还在原地,被刚才的打斗掀得乱七八糟,纸页在风里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说:
别停,接着找。
他握紧了怀里的工作证,铁钩在手里转了个圈,尖部对着那堆文件。不管后面藏着什么,他都得翻到底——为了哥哥,为了昏迷的段干?,也为了那个迟到了十年的真相。
风又起了,铁丝网上的塑料袋还在跳,只是这一次,亓官黻觉得那声音不像哭,像在喊。
亓官黻蹲下身,铁钩在那堆散乱的文件里轻轻搅动。纸页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他的目光扫过“镜海市化工厂”那几个褪色的字,指尖突然顿住——最底下压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封口处的火漆印已经开裂,露出里面泛黄的信纸。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纸,墨迹在潮湿里晕成一团团蓝雾。“三号车间废料处理记录”几个字歪歪扭扭地趴在纸上,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串解不开的密码。他的指尖划过“7月14日”那一行,突然僵住——“超标废料未销毁,转运至仓库B区”,后面还跟着个潦草的签名,笔画扭曲,像条挣扎的蛇。
这个签名,他在哥哥的笔记本里见过。
王老五在旁边收拾三轮车,铁链条哗啦作响:“亓哥,警察刚才问你话你咋不说?那伙人明摆着是来抢东西的。”
亓官黻把信纸折成小块塞进裤兜,火漆的碎屑蹭在掌心,糙得像砂纸。“说了没用。”他站起身,铁钩挑起个变形的铁皮柜,“十年前的案子,早就结了。”
“可那工作证……”王老五的话没说完,就被远处的喇叭声打断。收废品的卡车轰隆隆开进来,司机探出头喊:“亓官黻,今天的货装不装?”
亓官黻看了眼那堆没清完的文件,突然把铁钩往蛇皮袋里一扔:“装。”
铁皮柜被吊上车时发出刺耳的呻吟,亓官黻盯着卡车斗里的文件堆,突然跳了上去。司机骂了句“疯了”,他却不管不顾,手在文件里飞快地扒拉,指甲被纸张边缘割出细小红痕。
“找到了!”他低呼一声,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表面锈得像块烂铁,却在阳光下泛着点不寻常的光。盒盖上刻着的符号,和工作证背面的“握手”如出一辙。
卡车颠簸着驶出废品场时,亓官黻把金属盒揣进怀里。路过医院门口,他抬头望了眼住院部的窗户,三楼最东侧的病房亮着灯,那是段干?的值班室方向。
夜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铁丝网上的塑料袋终于安静下来。亓官黻坐在桥洞下,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撬金属盒。锈迹剥落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没有文件,只有半枚断裂的黄铜钥匙,齿痕处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
他突然想起工作证夹层里的纸条。
展开纸条的手抖得厉害,上面只有一行字:“仓库B区,钥匙在瑾哥那半。”字迹娟秀,是段干?的笔锋。
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的陌生号码。亓官黻按下接听键,护士的声音带着慌张:“是段医生的朋友吗?她醒了就说胡话,一直喊着‘钥匙’……”
“我马上到。”他抓起铁钩往医院跑,金属盒在怀里硌得胸口生疼。路过化工厂旧址时,围墙后突然闪过道黑影,摩托车的引擎声像只蛰伏的兽,在夜色里低低咆哮。
亓官黻握紧了那半枚钥匙,黄铜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他知道,刀疤脸没走。那些藏在废品堆里的真相,像串引信,已经被点燃了。
亓官黻冲进医院时,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猛咳了几声。护士领着他往病房走,白大褂的衣角扫过走廊的扶手,带起一阵风。“段医生烧还没退,刚才一直在说胡话,攥着个枕头喊‘别抢’。”
病房门推开的瞬间,他看见段干?半靠在床头,脸色白得像张纸。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突然亮了亮,手在被子里胡乱摸索:“钥匙……”
亓官黻反手锁上门,从怀里掏出那半枚黄铜钥匙。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暗红粉末泛着诡异的光。“是这个吗?”
段干?的呼吸骤然急促,指尖刚碰到钥匙就缩了回去,像是被烫到。“另一半……在瑾哥骨灰盒的夹层里。”她的声音发颤,眼泪突然涌出来,“十年前他跟我说,要是他出事,就让我把钥匙找齐,去仓库B区看看……我一直不敢去。”
亓官黻的心沉了沉。哥哥的骨灰盒供奉在老家祠堂,他每年去祭拜,从未想过那里面还藏着东西。
“那堆废料……”段干?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是普通废料,是能提炼重金属的剧毒残渣。当年化工厂为了省成本,偷偷埋在地下,瑾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车灯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亓官黻猛地拉上窗帘,转身将段干?护在身后。门把手动了动,接着是粗野的踹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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