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卖!”巫马黻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小木马的尾巴被他捏得变了形,那是他熬夜刻了三个晚上的活儿,马眼睛用的是两颗黑檀木,打磨了无数遍才那么亮。
男孩“哇”地哭了起来,大颗的泪珠砸在赛车的车头上。“我就要那个!爸爸,他是坏人!”哭声在安静的寺院里格外刺耳,惊得远处的银杏树上又飞起来几只鸟。
“你这人怎么回事?”男人推了巫马黻一把,“不就是个破木头吗?有钱还买不到?”他的力气不小,巫马黻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在木工台的铁角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巫马黻怀里的小木马却抱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他失而复得的心脏。他看着男人护着男孩转身离去的背影,男孩的马尾辫随着脚步一甩一甩的,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晃出细碎的光,像针一样扎进巫马黻的眼里,疼得他眼圈都红了。
法明在一旁叹了口气,把绿豆汤塞到他手里:“喝了吧,凉透了。”
他蹲在地上,把脸埋进小木马的鬃毛里。松木的清香混着自己的眼泪,涩得他鼻子发酸。这些年他走南闯北,靠着手艺糊口,去过无数地方,却总在看到和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时,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当年要不是他贪杯,把孩子放在店门口自己去打酒,孩子也不会被人拐走,这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疤。
“执念太深,反倒是障。”方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僧袍的衣摆扫过地面的木屑,发出沙沙的轻响。老方丈手里拿着串刚开光的菩提子,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个小小的“忍”字,被他盘得温润。
巫马黻抬起头,看见方丈手里拿着串刚开光的菩提子,阳光透过方丈的僧帽,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倒像是幅褪色的水墨画。“我就是想他了。”巫马黻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木头,发胀发沉,带着浓重的鼻音。
方丈把菩提子放在木工台上:“去看看那些孤儿吧,他们缺个会做木头玩意儿的爸爸。”老方丈的手指枯瘦,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孤儿院的活动室,在地板上画出长长的光斑,浮尘在光里跳舞。几个孩子正围着个掉了腿的小板凳发愁,那板凳腿是用钉子钉的,早就松松垮垮,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试着把腿往回按,小脸憋得通红。看见巫马黻进来,都怯生生地往后缩,像一群受惊的小兽。
“我会修。”巫马黻放下工具箱,金属搭扣碰撞的声音让孩子们吓了一跳。他拿出锤子和钉子,蹲在地上叮叮当当敲起来,板凳腿上的裂缝被他用木楔子塞得严严实实,又用砂纸磨平,最后还在接口处抹了点松脂,说这样能更结实。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递过块糖:“叔叔,给你吃。”她的辫子有点歪,上面的红绸带松了半截,露出里面细细的橡皮筋。
糖纸是透明的,里面的橘子味硬糖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能看清糖里细密的气泡。巫马黻接过来,指尖触到女孩冰凉的小手,像摸到了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石。他把糖纸剥开,一半塞进嘴里,一半递给小女孩:“你也吃。”
“我叫丫丫。”女孩眨着大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点饼干屑,“他们说我是捡来的。”她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像怕被人听到。
巫马黻的心像是被钉子扎了下,他摸摸丫丫的头,头发软得像团棉花。“捡来的也一样金贵。”他想起自己的儿子,要是还在身边,也该这么大了,会不会也像丫丫这样,眼睛亮晶晶的。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块边角料,用刻刀飞快地削起来。木屑纷飞中,一只小兔子渐渐成形,长耳朵耷拉着,眼睛是用两颗红豆嵌的,红得像两颗小太阳。他还在兔子的脖子上刻了个小小的项圈,用红漆涂了点颜色。
“送给你。”他把小兔子递给丫丫,手指上还沾着红漆。
丫丫接过去,高兴得蹦起来,羊角辫上的红绸带飞起来,像只振翅的蝴蝶。“谢谢巫马爸爸!”她抱着兔子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
其他孩子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喊着“巫马爸爸”。有个小男孩指着一堆木头说想要小汽车,还有个扎冲天辫的小女孩想要小娃娃。巫马黻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拿出更多的木料,刻了小老虎、小汽车、小飞机,活动室里很快堆满了木玩具,像个小型的动物园。孩子们围着他坐成一圈,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想要的东西,笑声像银铃一样。
傍晚的时候,亓官黻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进来了,里面的废品叮当作响,瓶罐碰撞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老巫,给孩子们带了点书。”她把麻袋往地上一放,掏出几本童话书,书页有点卷边,却擦得干干净净。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裤脚沾着点泥巴,脸上的煤灰还没洗干净,一笑就露出两排白牙。段干?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用记忆荧光粉还原的指纹样本,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绿光,像装着一盒子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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