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孙龢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画纸边缘的毛边,带着点潮湿的霉味。他小心地把画抽出来,一共三卷,用根红绳捆着,绳子已经褪色发脆,一碰就掉渣。
“这是你当年的废稿?”亓官黻凑过来看,手电筒的光在他脸上晃,照得他瞳孔忽大忽小。第一卷画的是老书店的不同角度,晨光里的、夕阳下的、雨天的,每张右下角都标着日期,最早的距今已有十五年。
颛孙龢的手指有些发抖,解开第二卷。里面是些人物速写,有老周趴在柜台上打盹的样子,有穿校服的学生蹲在地上看书,还有个扎马尾的姑娘,正踮着脚够书架最高层的书,侧脸的轮廓被阳光描得发亮。
“这不是白玲吗?”亓官黻咂了咂嘴,手电筒光晃了晃,“当年你俩总在这儿腻歪,老周还笑你俩‘书没看多少,狗粮撒了一地’。”
颛孙龢没说话,指尖抚过画中姑娘的马尾,那根黑色的皮筋被画得格外清晰。他想起白玲总爱用这种宽皮筋,说不容易扯掉头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她婚礼上,她盘着头发,用的是根珍珠发簪,晃得他眼睛疼。
笪龢拄着拐杖凑过来,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这画里的书店,比我上次见时热闹多了。”他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仉?赶紧扶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过去。
颛孙龢解开第三卷,最上面是张自画像——年轻的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T恤,手里攥着支画笔,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背景正是这家书店。画的背面有行字,是用红笔写的:“25岁目标:在这里开个人画展”。
“嘿,当年的雄心壮志。”亓官黻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现在也不晚啊,我把废品站腾块地方给你?”
颛孙龢刚要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叫。眭?的惊呼声从巷口传来:“小心!”
他猛地回头,看见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失控般冲过来,车头上沾着些红色的漆,像是刚蹭过墙角。司机的脸贴在挡风玻璃上,表情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快跑!”亓官黻一把推开颛孙龢,自己却被蛇皮袋绊了下,踉跄着差点摔倒。面包车朝着他们这边撞过来,车头撞在根裸露的钢筋上,发出“哐当”巨响,玻璃碎片飞溅,像下雨一样。
颛孙龢摔在地上,手肘磕在块碎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看见那幅老书店的木板被车撞得晃了晃,画中青年的背影对着他,像是在招手。
面包车的车门被撞瘪了,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眭?推着三轮车跑过来,车斗里的钢筋哗啦作响:“亓官叔!颛孙哥!你们没事吧?”
亓官黻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骂了句脏话:“他娘的,会不会开车!”他走到面包车旁,伸手去拉车门,“喂,你咋样了?”
车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司机猛地抬起头,露出张布满冷汗的脸。他穿着件黑色的夹克,领口别着个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个“拆”字。“对、对不起,刹车失灵了……”他声音发颤,手还在抖。
笪龢拄着拐杖走过去,眯着眼睛看那司机:“你是拆迁队的?”他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张队长知道你们这么开车?”
司机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我、我是新来的,第一次来这边……”
颛孙龢忽然注意到司机的夹克口袋里露出半截画纸,颜色很眼熟。他站起身,忍着胳膊的疼走过去:“你口袋里是什么?”
司机慌忙捂住口袋,往后缩了缩:“没、没什么……”
“拿出来看看。”亓官黻皱着眉,语气沉了下来。他刚才被吓得不轻,现在火气正旺。
司机没办法,慢吞吞地掏出那张画纸。是幅油画,画的正是这片废墟,只是画里的废墟上建了栋高楼,楼顶上有个巨大的广告牌,写着“盛世华庭”。
“这画哪来的?”颛孙龢的声音有些发紧。画的风格很熟悉,笔触张扬,用色大胆,像极了他大学时的竞争对手——那个总说他“画风太阴郁”的家伙。
司机咽了口唾沫:“是、是我们老板让画的,说这是未来的规划图……”
“你们老板是谁?”仉?抱着纸箱走过来,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妻子生前是做城市规划的,最讨厌这种不顾历史的拆迁。
“是、是‘宏图地产’的王总……”司机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快低到胸口了。
颛孙龢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那块木板前。面包车撞歪了钢筋,木板已经松了,他伸手一推,木板“哗啦”一声掉下来,露出后面的大洞。洞里不止有画,还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他把铁盒抱出来,盒子上了锁,锁孔里全是锈。亓官黻递过来把美工刀:“撬开看看。”
颛孙龢用刀尖戳进锁孔,用力一拧,锁“啪嗒”一声开了。盒子里铺着块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枚黄铜书签,形状是片枫叶,边缘刻着细小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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