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银发周亲自把派克51塞进小宇书包,还往书包里塞了块新橡皮:“带着!让你爸看看啥叫传家宝。写字时小心点,别再把墨洒了,不然揍你屁股!”男孩背着书包要走时,他又突然吼一嗓子,嗓门亮得很,能传到巷口:“站住!字帖拿上!今天写不完二百个‘永’字,老子打断你的腿!”
小宇跑得比兔子还快,边跑边喊:“知道啦周爷爷!”公西黻在旁边嘟囔:“您这教育方式够‘刑’的,也就小宇不怕您。换了我,早吓得笔都握不住了。”一扭头,却看见银发周正把陈康带来的枣分给早到的孩子们,每个孩子手里塞两个,脸上的笑软得很,像早上的晨光。阳光照在老头的银发上,像镀了层金,连发梢都闪着光。
风铃又响,穿快递服的小哥探头进来,手里举着个箱子:“周大爷!有您的西北包裹,到付九十八!”
银发周骂骂咧咧地往兜里掏钱,手指头在兜里摸了半天:“陈康这老小子...寄个破包裹还让我掏钱...肯定没好东西,说不定是西北的沙子。”拆开一看,却是整箱的西北特产——枸杞红得像玛瑙,葡萄干紫得发亮,还有袋装的奶片,印着草原的图案。最底下压着套纯金笔尖,装在丝绒盒里,一盒有十来个。盒里有张卡片,字还是那么有力:“周老师:这笔尖够孩子们用到下世纪。”
公西黻拿起个笔尖对光看,光透过金片泛着暖黄:“24K金?陈老爷子这是掏了家底啊!这得值多少钱!”
银发周突然沉默了。他拄着拐杖走到院里那棵老槐树下,蹲下来扒开树根处的土,土是松的,一看就是常扒的。他挖出个锈铁盒,盒上还带着锁,却早就没锁上。盒里躺着支断裂的钢笔,笔身是旧的,却擦得干净,旁边压着张照片:少年陈康站在笔韵斋门口,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攥着支新钢笔,正是当年银发周送他的那支。
“1957年...”老头用指腹摩挲着照片边缘,声音低低的,像在跟照片说话,“我告诉他:笔尖会秃,纸会发黄,但写下的东西能活很久。字是这样,情也是这样。”
公西黻蹲在旁边啃枣,枣核吐在地上:“比如‘报恩’俩字?”
拐杖“呼”地呼啸着抽过来,他赶紧躲开,笑得直不起腰:“就你话多!修笔去!别在这儿贫嘴!”
午后暴雨突至,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在敲鼓,把店外的青石板浇得油亮。银发周趴在柜台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还捏着本字帖。公西黻在教小宇调笔锋,男孩学得认真,手指捏着笔杆,手腕悬得稳稳的,比昨天强多了。店门“砰”地被撞开,先前那个精神小伙湿漉漉地冲进来,怀里抱着摞新字帖,纸页白得发亮,还滴着水:“王...王总让我捐的!说给孩子用好的!刚才雨大,跑快了点...”
银发周眼皮都没抬,哼了一声:“放墙角。那谁,公西黻,给他冲杯板蓝根,别死我店里,晦气。”
小伙搓着手尬笑:“那啥...周爷爷,我小时候...您给我改过作文。”他赶紧从手机里调出张照片:是本旧作文本,纸都黄了,上面有行红笔批注,字又凶又有力:“字像狗爬,重写二十遍!”
公西黻“噗嗤”笑了:“还真是您老的风格,一点没改。当年您给我改作业也是这话。”
雨停时,彩虹跨过老城区,一头搭在东边的钟楼,一头落在西边的巷口,把青石板路都映得发蓝。小宇突然举着手机尖叫:“爸爸!爸爸开视频了!”镜头里,工地男人正站在脚手架下,手里还攥着扳手,安全帽歪在头上,看见屏幕里的小宇,眼圈一下就红了,哽咽着说:“儿子...爸明年就回家,天天看你练字...你字练好了,爸就带你去看大楼,比云彩还高的大楼。”
银发周一把抢过手机吼:“回啥回!深圳楼盖完了?给孩子挣学费去!等娃字练好了再回!”挂了电话,却偷偷用袖口抹了抹眼睛,抹得还挺用力。
陈康提着粮油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笑,裤脚还沾着泥:“周老师,书法班场地批下来了!就隔壁老教堂!收拾收拾下周就能开课!我还找了几个以前的学生来帮忙教!”
公西黻突然在操作台上喊:“老爷子!您看这啥?”他举着放大镜对着派克51的笔杆——先前那截纸条被他小心展开了,背面竟还有行褪色的小字,得对着光才能看清:“周老师:其实烙饼我分了一半给饿晕的阿婆。”
银发周愣了片刻,突然抄起拐杖满屋追打陈康:“老混蛋!当年饿得啃桌子腿还充大方?!我还以为你全吃了,合着你还藏了一手!看我不揍你!”陈康笑着躲,绕着博古架跑,拐杖追着他敲,却没真用力,落在身上像挠痒痒。店里的笑声混着风铃响,甜得像刚熬好的蜜,连空气都黏糊糊的。
黄昏时分,笔韵斋门口挂上了块新木牌,红漆写着“免费书法班”,字是银发周写的,遒劲有力。银发周站在临时搭的台子上讲永字八法,底下坐满了老老少少,小宇坐在最前面,手里握着那支派克51,听得眼睛都不眨,小脸蛋绷得紧紧的。公西黻在后台修街坊们捐的旧钢笔,时不时听见老头在前台咆哮:“手腕悬空!你当是剁猪饲料呢?沉下去!再沉!这横画要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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