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东城区废品回收站的铁皮屋顶,在晨光里泛着斑驳的银灰。那光不是直射的烈阳,倒像被揉碎的金箔,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洒在堆积如山的旧纸箱上,给折角处的霉斑都镀了层暖光。空气里的味道很杂,旧报纸的油墨味混着生锈铁皮的金属腥气,远处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裹着芝麻的焦香钻进来,竟奇异地熬出了市井里独有的烟火气——那是日子被晒透、被揉碎后,又重新凑在一起的踏实味。
回收站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铰链处的锈迹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在清晨的安静里格外清楚。公冶龢推着辆半旧的三轮车进来,车斗里堆着的废塑料瓶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在晨光里绷得紧实。小臂上还沾着点昨天帮隔壁修车时蹭的机油,黑褐色的印子像块没擦干净的墨迹,她倒不在意,随手往衣角蹭了蹭,只蹭得工装又多了道灰痕。
“早啊,公冶姐!”分拣区的钟离龢抬头打招呼,手里正把旧书本按厚度分类,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动作轻得怕碰碎了什么。她今天没穿往常的运动服,换了件粉色的针织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白蔷薇,洗得有些褪色。头发扎成个丸子头,几缕碎发贴在脸颊,被晨光染成浅金色,倒比平时总皱着眉分拣废品时柔和了不少。
公冶龢点点头,把三轮车往墙角停稳,车闸“咔嗒”一声扣住:“早,今天人挺齐啊。”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哑,是昨天帮鲜于黻搬旧冰箱时呛了灰,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她扫了眼回收站,目光在各个角落落定:亓官黻正蹲在地上翻找旧文件,指尖戴着副洗得发白的棉布手套,动作仔细得像在拆炸弹——他前几天刚因为翻旧报纸被碎玻璃划了手,现在学乖了。段干?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紫外线灯,正对着一张泛黄的旧化验单照,灯光在纸上扫过,映出她眼里的专注。远处,鲜于黻在给一堆旧家电分类,手里拿着个螺丝刀,时不时撬开电器后盖看看里面的零件,嘴里还哼着跑调的老歌。闾丘龢则坐在值班室门口的小马扎上,擦着他那辆老永久自行车的车座,布擦得飞快,车座上的锈迹一点点被擦掉,露出底下暗红的漆皮。
“可不是嘛,”钟离龢笑着把一摞薄书放进竹筐,“昨天老板说今天要盘点,怕下午来不及,大家都来早了。对了,你昨天收的那批旧麻袋,还在那边堆着呢,沾了不少泥,要不要一起理了?等会儿盘点时也好算重量。”
公冶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回收站最里面的角落里,堆着十几条灰扑扑的麻袋,像堆不起眼的土丘。麻袋上沾着些褐色的泥土和干枯的干草,边缘还有几处磨破的洞,露出里面隐约的旧棉花。她应了声“好”,抬脚走过去,鞋底踩在碎纸壳上,发出“咔嚓”的轻响。
刚蹲下身,手指碰到麻袋的瞬间,公冶龢突然顿了顿。指尖传来的触感和她想的不一样——不是普通废品站常见的粗麻布,那种布糙得磨手,而这麻袋的布料却带着点软韧,摸起来像她小时候外婆用来装新收的小米的老粗布,布纹里还藏着经年累月的温软。她心里犯了嘀咕,随手拿起一条,手腕轻轻一抖,里面掉出些碎纸屑和干树叶,还有片枯黄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画上去的。
“咦?”公冶龢皱了皱眉,指尖在麻袋内壁摸了摸,布面很平整,不像是装过建筑垃圾的样子。她索性把麻袋口撑开,伸手往里探——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不是棉花的软,也不是碎布的糙,是木头的凉。她心里一动,把麻袋口朝下,手腕慢慢倾斜,轻轻一抖。
“哗啦”一声,一堆旧棉花掉了出来,白花花的棉絮里裹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落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盒子是深棕色的,表面雕着些简单的缠枝纹,纹路里积着灰,却能看出雕工很细,不是机器刻的。盒角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浅黄的木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至少得有二三十年。
公冶龢把木盒子捡起来,掌心托着,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盒子没锁,只有个简单的木扣,她轻轻一掰,“啪”的一声,盒盖就开了。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有点褪色,边缘还起了球,中间放着枚银质的长命锁,锁身是长命百岁的传统样式,正面刻着个“满”字,笔画圆润,是手工錾刻的痕迹。锁的边缘还镶着几颗小小的珍珠,虽然有些氧化发黄,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那珍珠的光泽不是假货能仿的,在晨光里透着点温润的亮。
“这是……”公冶龢愣住了,手里的盒子突然变得有点沉。这长命锁的样式,怎么跟林小满上个月来回收站找旧照片时,跟她提过的那枚一模一样?小满说过,她五岁那年丢了,锁身上刻着“满”字,是太奶奶给她打的,边缘还镶了珍珠,她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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