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东南隅,望海崖灯塔矗立如银枪。暮色将海面染成绛紫,浪尖滚着碎金似的光,咸腥海风裹着潮湿的凉意,拍在灯塔斑驳的白墙上,溅出细碎的水珠。塔底石阶长着青褐色的苔藓,踩上去发着“咯吱”的闷响,像老船骨在深海里叹息。
壤驷黻提着煤油灯往塔顶走,黄铜灯盏映着她鬓角的银丝,深蓝布衫下摆被风卷得翻飞,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棉衬。她左手攥着块磨得光滑的鲸骨——是丈夫当年出海时捡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归”字,右手扶着螺旋梯的铁栏,指尖触到冰凉的锈迹,像触到多年前那个暴雨夜的寒意。
“吱呀——”塔顶的铜铃被风撞响,声音穿透暮色,惊飞了檐角栖息的海鸥。壤驷黻推开了望窗,海风瞬间灌满屋子,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把墙上密密麻麻的“第X天等你”照得清晰。最底下那行是十年前写的,墨迹已泛灰,最新的一行还泛着墨香,是今天清晨刚添的“第3652天”。
她把煤油灯放在了望镜旁,灯芯上缠着的蓝布条飘了起来——那是丈夫旧衬衫的边角料。指尖刚碰到灯芯,突然听见海面传来奇怪的声响,不是浪涛拍岸的“哗哗”声,也不是海风的“呜呜”声,是一种类似鱼鳞摩擦的“沙沙”声,混着若有若无的哼唱,像女人在深海里唱歌。
“谁?”壤驷黻抓起鲸骨往窗边凑,了望镜里的海面突然暗了下来,绛紫色的海水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蓝,浪尖的碎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点点幽蓝的光,像无数双眼睛在深海里睁开。她刚想再细看,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砸在铁梯上。
“是我,老嫂子。”老渔民周伯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裹着件油布雨衣,裤脚滴着海水,手里提着个渗着水的竹篮,“刚在海边捡着个稀罕物,给你送过来看看。”
壤驷黻松了口气,转身时却瞥见周伯的雨衣下摆沾着几根银蓝色的细毛,不像海草,也不像渔网的线。她不动声色地把鲸骨藏到身后:“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嗨,你天天守着这灯塔,我也放心不下。”周伯把竹篮放在地上,掀开盖着的粗布,里面躺着个半透明的海螺,螺壳上泛着珍珠似的光,“你听,这玩意儿会响。”
海螺里果然传来“呜呜”的声,和刚才海面上的哼唱有些像。壤驷黻刚想伸手摸,突然听见楼梯口又传来“沙沙”声,这次更近了,像是有东西正顺着铁梯往上爬。
“周伯,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没看见别的人?”壤驷黻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扫过周伯雨衣的领口——那里竟也沾着银蓝色的毛,而且比裤脚的更长。
周伯的脸色突然变了,原本佝偻的背直了些,声音也沉了下来:“老嫂子,你这灯塔,藏着不少秘密吧?比如……十年前你丈夫那艘船,到底沉在哪儿了?”
壤驷黻心里一紧,攥着鲸骨的手出了汗:“你什么意思?当年搜救队不是说,船触礁沉在黑礁区了吗?”
“黑礁区?”周伯冷笑一声,伸手扯下雨衣的帽子,露出额角一道银蓝色的伤疤,“你丈夫的船,根本没沉在黑礁区。他当年救的那三个人,现在可都在我手里呢。”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哗啦”一声,三个浑身湿透的人被推了上来,他们的手腕被粗绳绑着,嘴里塞着布条,眼里满是惊恐。壤驷黻一眼就认出,中间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是当年丈夫船上报平安时提到的乘客——当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另外两个乘客一起失踪了,没想到竟还活着。
“你把他们怎么了?”壤驷黻举起鲸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鲸骨上的“归”字在煤油灯下发着冷光,像一把锋利的刀。
“没怎么,就是想让你把灯塔底下的东西交出来。”周伯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铜盘,盘面上刻着复杂的花纹,中间有个凹槽,“我听说,你丈夫当年从海底捞上来个东西,能引鲛族上岸。这灯塔底下,藏着的就是那东西吧?”
“鲛族?”壤驷黻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丈夫当年出海前,曾跟她说过“海底有会唱歌的人”,当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看来,竟是真的。她盯着周伯手里的铜盘,突然发现盘面上的花纹,和丈夫旧衬衫纽扣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别装傻了。”周伯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壤驷黻的手腕,“那东西在你手里,就是个祸根。交出来,我还能放你和这三个人一条生路。”
壤驷黻侧身躲开,手里的鲸骨往周伯的手腕上砸去——这鲸骨她摸了十年,早就知道哪里最硬。周伯吃痛,铜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身泛着银蓝色的光,像是用深海里的金属做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周伯挥着短刀扑过来,壤驷黻往了望镜后躲,煤油灯被撞得晃了晃,火苗差点烧到窗帘。她余光瞥见那三个被绑的人里,戴眼镜的男人正用脚尖勾地上的铜盘,像是想把铜盘踢到她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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