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郊云栖村,十月的秋阳把稻田染成鎏金。谷穗沉得压弯了秸秆,风一吹就滚起金色波浪,裹着新米的清香往人鼻子里钻。田埂边的老槐树叶子落了半树,斑驳的影子投在土路上,像撒了把碎墨。村口那间青砖灰瓦的粮囤院最是惹眼,院墙爬满枯黄的牵牛花藤,木门上的铜环磨得发亮,推开时“吱呀”一声,惊飞了檐下两只灰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混着粮囤里“沙沙”的翻粮声,在秋空里荡开。
尉迟龢蹲在粮囤中央,指尖捻着粒饱满的稻谷。阳光从粮囤顶的透气窗斜射进来,在金黄的粮堆上投出光柱,浮尘在光里跳舞。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指节上沾着稻壳,眼角的皱纹里还卡着点灰。“今年这稻子成色不错,就是抗寒劲儿还差着点。”他对着粮囤角落的阴影嘀咕,那里堆着几袋标着“试验种”的布袋,袋口露出的稻穗颜色偏深,穗尖还带着点不常见的暗红。
“尉迟叔!尉迟叔!”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自行车“叮铃铃”的车铃声。村官孙子周小满推着辆二八自行车冲进来,车筐里装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包角磨得脱了线。他穿件橙色的运动服,胸前印着“云栖村振兴”的白色字样,头发被风吹得翘起来,额角渗着汗,跑到粮囤边时扶着膝盖喘气,声音带着急茬:“叔,不好了!村西头王婶家的稻囤,今早发现少了半囤粮!”
尉迟龢手里的稻谷“啪嗒”掉回粮堆。他猛地站起身,粮粒从他的裤管往下掉。“你说啥?”他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皱纹里的灰仿佛都绷紧了,“王婶家那囤粮是留着给她孙儿交学费的,怎么会少?”
周小满抹了把额角的汗,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开时纸页簌簌响:“我刚去看过了,粮囤的木栅栏有个豁口,地上有车轮印,像是三轮车的。王婶都快哭晕了,说昨晚还去看过,粮囤好好的。”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眼神往粮囤角落的试验种瞟了瞟,“叔,你说……会不会是冲着你的试验种来的?毕竟咱这抗寒稻种,上个月在镇上农业站露过面,不少人都盯着呢。”
尉迟龢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走到粮囤角落,蹲下身摸了摸试验种的布袋,指尖能感觉到袋里稻粒的硬度。“不可能,”他摇了摇头,声音沉下来,“我这试验种都做了标记,每粒稻子都用紫外线照过,有隐形的‘云栖’二字,别人拿了也没用。”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试验种的布袋往粮囤深处挪了挪,帆布摩擦粮粒的声音在安静的粮囤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周小满的更沉,还带着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尉迟龢和周小满同时转头,看见个穿藏青色工装的男人走进来。男人个子很高,肩宽背厚,工装外套的拉链拉到顶,领口露出半截黑色的高领毛衣。他的头发是板寸,额前的碎发刚硬,脸膛黝黑,左眉骨上有道浅疤,从眉尾延伸到太阳穴。他手里拎着个银色的工具箱,箱角磕到门槛时发出“当”的一声,震得门檐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请问是尉迟龢先生吗?”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点沙哑。他把工具箱放在地上,目光扫过粮囤里的稻谷,最后落在尉迟龢身上,眼神里带着审视,“我叫沈知微,是市农业局派来的技术员,负责检测各地的粮种质量。听说您培育出了抗寒稻种,想取样回去做个检测。”
尉迟龢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接到农业局的通知,而且眼前这男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个技术员——技术员哪有穿得这么结实,还拎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的?他不动声色地往试验种的方向挪了挪,指尖悄悄碰到了粮囤边靠放的木锨柄,木锨的木纹硌着掌心,让他稍微定了定神。“沈技术员,”他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检测粮种是好事,不过我没收到通知。您能不能出示一下工作证?”
沈知微的眉头皱了皱,左手插进工装裤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个黑色的皮夹,打开后递过来。尉迟龢接过皮夹,借着粮囤顶的光线看——工作证上的照片是沈知微本人,盖着市农业局的红章,职务栏写着“高级技术员”。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工作证的边缘有点毛糙,像是被反复摩挲过,而且照片上的沈知微,眉骨上没有那道疤。
“尉迟叔,咋了?”周小满凑过来,看见尉迟龢捏着工作证的手指泛白,也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自行车的车把,“是不是有问题?”
沈知微的眼神沉了沉,右手悄悄按在了工具箱的锁扣上。“尉迟先生,”他的声音冷了点,“工作证没问题吧?要是耽误了检测,影响了抗寒稻种的推广,这个责任谁来担?”他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粮囤外的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我时间有限,麻烦您尽快取样,不然我只能联系村里的干部来协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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