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西郊“望星牧场”,暮色像打翻的靛蓝染料,从天际线泼洒下来,将万亩草场染成深浅不一的蓝绿色。晚风卷着晒干的苜蓿草香,混着羊圈里飘来的淡淡奶香,掠过鲜于龢鬓角的白发——她正蹲在羊圈旁,给最老的母羊“霜花”系新的铜铃,红绳在指尖绕了三圈,和二十年前给儿子石头系长命锁时的手法一模一样。
牧场中央的老榆树上,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罩,在草地上投下摇晃的光斑。弃婴小石头——如今该叫鲜于石了,正坐在树下给新买的智能手机贴膜,屏幕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和鲜于龢记忆里丈夫年轻时的模样重叠。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袖口磨出毛边,左手腕上戴着串酸枣核手串,是鲜于龢去年用牧场的酸枣核给他串的,说“辟邪”。
“妈,你看这直播,有人在山里拍到会发光的鹿。”鲜于石把手机递过来,屏幕里的画面抖得厉害,暗绿色的树林里,一团暖黄色的光晕在移动,隐约能看到分叉的鹿角。
鲜于龢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霜花的羊角——这羊角上有三道浅痕,是石头小时候骑羊玩时摔下来,用小石子划的。她突然想起石头刚被捡来时的模样,裹在和马灯同色的襁褓里,小脸皱成一团,哭声像小猫似的。
“别信那些,都是特效。”她把铜铃扣紧,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在暮色里传得很远。
就在这时,牧场东侧的铁丝网突然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鲜于石猛地站起来,牛仔外套的下摆扫过草地,带起几片枯草。他顺手抄起脚边的牧羊铲——榆木柄被磨得光滑,铲头闪着冷光,是他十八岁生日时鲜于龢送的。
“谁?”鲜于石的声音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铁丝网那边没动静,只有晚风穿过铁丝的“呜呜”声,像有人在低声哭泣。鲜于龢站起身,拍了拍沾在卡其色工装裤上的草屑,她的工装裤膝盖处缝着块补丁,布纹和当年石头襁褓里的碎布一模一样——这是她特意找裁缝缝的,说“这样就像石头一直没离开过”。
“可能是野狗。”她往前走了两步,马灯的光刚好照到铁丝网,只见一根铁丝被撞得向外弯出弧度,上面挂着几缕银白色的毛发,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毛不对劲。”鲜于石蹲下身,用手指捏起一缕毛发,指尖传来丝滑的触感,“比羊毛细,还反光。”
鲜于龢的心突然一跳,她想起去年冬天,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来牧场问过路,说“找会发光的鹿”。那女人的头发也是银白色的,发梢卷着,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海藻。当时她只当是游客,现在想来,那女人的眼睛颜色很奇怪,是淡金色的,像牧场傍晚的阳光。
“妈,你看那边!”鲜于石突然指向牧场深处,只见一团暖黄色的光正在移动,比手机里的亮得多,而且越来越近。
光团移动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五十米外,鲜于龢终于看清,那是一头鹿——鹿身雪白,鹿角分叉处缠绕着淡金色的光带,蹄子踏过草地时,会留下点点荧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更奇怪的是,鹿背上坐着个人,穿着和当年那个女人一样的白色连衣裙,银白色的头发在光线下飘着,正是去年来问路的女人。
“你是谁?”鲜于石把牧羊铲横在身前,铲头对着鹿和女人,手心沁出了汗。
女人从鹿背上跳下来,落地时轻盈得像片羽毛。她的连衣裙是丝绸的,裙摆绣着暗金色的花纹,走近了才发现,那些花纹是细小的星星图案。她的脸很白,眉毛细而弯,眼睛是淡金色的,像融化的蜂蜜,嘴唇是自然的粉色,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笑意。
“我叫‘月黑雁飞’,从‘星茸谷’来。”女人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风铃,“来找鲜于龢女士。”
鲜于龢愣住了,“星茸谷”这个名字,她只在石头小时候的梦里听过——石头三岁时总说“梦里有个地方,草是金色的,鹿会发光”,当时她以为是孩子的幻想,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找我干什么?”鲜于龢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泛白。她想起石头的身世,想起自己弄丢的亲生儿子,难道这个女人和石头的身世有关?
月黑雁飞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块玉佩,白色的玉面上刻着个“石”字,玉佩边缘有个小缺口,和鲜于龢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一模一样——那是她亲生儿子的护身符,当年弄丢儿子时,玉佩摔缺了口。
“这块玉佩,是你亲生儿子的吧?”月黑雁飞把玉佩递过来,指尖碰到鲜于龢的手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现在在星茸谷,很安全。”
鲜于龢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接过玉佩,手指摩挲着缺口,和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比对,缺口正好能对上。二十多年了,她每天都在想儿子,梦里总梦到他戴着玉佩的样子,现在终于有了消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烟火里的褶皱请大家收藏:(m.20xs.org)烟火里的褶皱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