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台南,赤嵌溪畔。
夕阳的余晖将蜿蜒流淌的赤嵌溪染成了一条熔金之河。河畔一片地势平坦、土质肥沃的开阔地上,景象与一个月前基隆的紧张肃杀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喧闹的希望。
数百座规划整齐的屋舍骨架已经拔地而起,使用的木材不再是崖顶坚硬的樟楠,而是本地更为易得、易于加工的杉木和松木。空气中弥漫着新木的清香和新鲜泥土的气息。条条笔直的道路(虽然只是夯实的土路)将整个聚落划分成一个个清晰的坊区——居住区、工匠区、仓储区、甚至预留出了一块平整的土地作为未来的“市集”。井字形的布局清晰可见,不仅考虑了防火间距,也兼顾了通风采光。更令人称奇的是,在每一排房屋和道路的两侧,都挖掘了深度、宽度统一的土沟——那是用于排水的暗渠雏形,沟底铺着碎石,上面暂时用木板覆盖。虽然简陋,却展现出了超越时代的规划理念。这正是小乔(韩雪)那份融合了现代空间布局和卫生设计的营寨图纸,在台南这片处女地上的首次完美落地。
“快!这边!榫卯要对准!木槌用力!”一名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已显出干练之色的随军小工官,正拿着大乔(李雯)整理编写的《简易营造手册》竹简副本,站在一个半成品的屋架旁大声指挥着。周围的工匠和移民们动作麻利,锯木的“嗤嗤”声、敲打榫卯的“咚咚”声、人们互相招呼的吆喝声响成一片,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拓荒交响乐。
在靠近溪流的一块高地上,一座结构更为坚固、占地颇广的木质建筑格外引人注目。它没有华丽的装饰,却规划得异常实用:正堂宽敞,足以容纳数十人议事;两侧有数个带窗的小房间,分别标记着“文书”、“仓储”、“会客”;后院更设有独立的伙房和马厩(虽然马尚未运来)。最特别的是,在建筑最显眼的外墙上,挂着一块新削好的宽大木匾,上面用刚劲的隶书刻着三个大字——“万安堂”!这里,正是卫温委任诸葛直全权负责、统筹台南据点一切民政事务的核心所在。
此刻,万安堂正堂之内,气氛却颇为奇特。
诸葛直正襟危坐于主位,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点着面前矮几上一卷摊开的麻纸名录。他下首两侧,站着几名负责具体事务的江东小吏,脸上都带着一丝无奈和为难。而堂下,则拥挤地站着十来个穿着各异、神情激动的人。他们中有皮肤黝黑、脸上带着新近愈合伤疤的噶玛兰战士代表;有在基隆疫病中得救、主动跟随江东船队南下寻求生路的噶玛兰老弱;有江东本地的工匠头目;甚至还有几个面孔陌生、只在腰间围着兽皮、眼神却充满警惕和好奇的台南本地小部族(西拉雅平埔族)的探路者。整个大堂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期待、焦虑、茫然和试探的复杂情绪,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几种腔调古怪的土语、生硬的官话交织在一起,令人头大如斗。
“都静一静!”诸葛直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严厉,“一个一个说!通译何在?”
一名临时被指派、官话也说得磕磕绊绊的噶玛兰青年被推了出来,脸色涨红,结结巴巴地试图翻译。然而效果甚微。一个噶玛兰老妇急切地指着屋外新开垦的田地,比划着水源和种子,语速极快;一个本地西拉雅猎人则不断指着远处的山林,又指着自己腰间的弓,似乎在谈论猎场归属;江东的工匠头目则在抱怨分派来的本地劳力听不懂指令,效率低下……场面一片混乱。沟通的鸿沟,像一堵无形的高墙,横亘在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新移民与土着之间,阻碍着这座新生据点的高效运转。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平静的女声在略显嘈杂的堂外响起:
“诸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纷乱的议论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
只见大乔(李雯)一身素净的胡服,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她的长发简单地绾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沾在光洁的额角,显露出连日奔波的痕迹。她的手上沾着些许泥土,衣摆下摆也沾了些草叶——显然刚从田间地头或工地现场过来。然而她的神情却异常沉静,那双属于调查记者的敏锐眼眸扫过堂内众人,带着一种洞悉和理解的光芒。
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手中各捧着一叠厚厚的、裁剪得大小一致、略显粗糙的纸张——那是江东官坊新制的“民报纸”。纸上印着清晰的墨字。最上面一张的抬头,赫然用稍大的字体印着:《赤嵌新声·创刊号》,下方则是两行小字:“吴侯治下夷洲台南新拓之地·万安堂刊行·建安十年仲夏”。
大乔走到诸葛直面前,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向堂下众人,声音清晰而稳定:“我是李雯,奉诸葛都尉之命,在台南负责记录风物,也帮大家互通声气。此地的艰难,大家的期盼,我都看在眼里。今日此来,便是为解决沟通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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