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甄宓于生死线上艰难抉择的同时,邺城西郊,一处隐秘而繁忙的院落里,灯火彻夜通明,驱散了北地深秋的寒意。空气里不再有血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带着特殊墨香的气息,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木制机括规律运转的低沉咔嗒声。这里是“薪火坊”,联军喉舌所在,一个由蔡琰(苏清)亲手缔造的庞大信息枢纽。
巨大工坊的核心,是数台正在全力运转的木制印刷机械。它们结构略显笨重,但运转得极有效率,由下方的水轮或人力踏轮驱动。匠人们如同精准的齿轮,穿梭在机器之间。一人飞快地将按格子分拣好的黄杨木活字版排入特制的铁质字盘,动作熟稔得如同拂过琴弦;另一人用宽大的鬃刷将浓稠的、混合了松烟和胶的墨汁均匀刷在字版上;第三人则迅速将一张坚韧的蔡侯纸覆盖其上;最后一人推动上方沉重的木制滚压板,“咔嗒”一声闷响,油墨便清晰地渗透纸背。掀开纸张,墨迹未干的文字便跃然其上。
“快!《战地闻》头版校样!” 蔡琰的声音在嘈杂的工坊里依然清晰可辨。她一身素净的月白棉布窄袖襦裙,腰间系着深色围裳,发髻简单挽起,露出光洁而专注的额头。她快步走向一个正在检查刚印出纸张的老工匠,步伐稳健有力,早已洗去了闺阁中的柔弱。她接过那张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纸张。
头版赫然是粗黑醒目的标题:“血铸边墙!联军将士死守马邑二十昼夜!” 下方配着一幅线条粗犷却极具张力的木刻版画:残破的城垣下,堆积着残缺的云梯,几名联军士兵浑身浴血,一人持长矛奋力刺向登城的胡骑,另一人则用身体死死顶住即将被撞开的城门!背景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滚滚浓烟。画面传递出的惨烈与不屈,极具冲击力。
蔡琰的目光飞快扫过正文,那是她根据前线传回的战报亲自撰写的:
“……胡酋拓跋力微,驱虎狼之众,狂攻如潮。我马邑守军,粮秣将尽,箭矢几绝,犹自死战不退。都尉张成身披数创,肠流于外,裹创复战,厉声呼喝,力竭而亡,麾下士卒感泣,高呼‘不退’!校尉王猛引残卒三十,藏身瓮城废墟,待敌入城过半,引爆预埋之火药震天雷,声如裂帛,敌酋并精锐数十尽殁!然猛与其众,亦尽数殉城,尸骨无存……”
文字间铁血之气扑面而来。蔡琰指尖抚过“尸骨无存”四个字,那里墨迹似乎晕染得深了些。她沉默片刻,抽出腰间的炭笔,在稿纸边缘快速批注:“张成、王猛事迹,着书吏录其姓名乡籍,日后刊于《英烈录》。”
“二版,《安民告》加印三千份!务必天亮前送达各郡县!” 她抬头对负责排版的工头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安民告》是她结合曹操、袁绍指令,以“群星会”共同理念草拟的条文,核心是稳定后方:严惩借战乱哄抬粮价盐价之奸商;地方官吏务必妥善安置南迁流民,分给荒地、贷予农具种子;征发民夫运送军需者,按日计酬,不得无偿役使;战死者家眷,开春后由官府优先分配无主田亩……
“喏!” 工头响亮应声,立刻指挥人手调整活字板。
蔡琰继续向后翻阅。三版是《杏林纪事》,专门摘录甄宓通过加密渠道发来的医疗知识要点:“外伤清创必用沸水煮过之净布、刀具;烈酒(烧春最佳)可擦拭创口,防‘邪毒’入侵;若伤处红肿热痛加剧,流脓腥臭,须尽剜腐肉,并以沸水反复浇烫……” 文字平实甚至有些简陋,却是前线伤兵活下去的希望之光。
最后是四版,《胡尘录》。这里的笔触陡然变得冰冷而锋利,不再是客观报道,而是如匕首投枪般的控诉文檄!蔡琰亲自执笔,她精通音律的耳朵仿佛能穿透文字,听到塞外寒风中汉家百姓的哀泣:
“……胡骑所过,尽成白地!老弱坑埋于途,妇孺系索牵行如畜!丁壮剜眼断手,驱为‘两脚羊’以诱我斥候!更有甚者,掳我汉女,白日役使如牛马,夜则……呜呼!此等禽兽之行,天地不容!凡我华夏子民,皆当泣血铭志:胡虏不灭,何以为家?边患不平,子孙何安?” 字字泣血,句句如刀锋刮骨,将胡人的暴行赤裸裸地钉在耻辱柱上,点燃的是整个民族的同仇敌忾!
她刚放下这张校样,工坊角落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主事!‘军械’二字的活字不够了!都用在《战地闻》头版了!” 一个年轻的刻字匠焦急地喊道。
蔡琰眉头微蹙,立刻走向角落堆放着大量备用木活字和刻板的区域。刻字匠们正伏在灯下,用极细的刻刀在坚硬的小木块上全神贯注地反刍着笔画。蔡琰目光一扫,拿起一块刻了一半的“械”字木活字,指尖在木屑和清晰的笔画上滑过。
“先用‘兵器’替代。” 她毫不犹豫地指令,随即拿起旁边一块未刻的空字坯和刻刀,在一张写了“械”字的麻纸上一压,留下清晰的凹痕印记。她坐了下来,将字坯固定在简易木架上,竟亲自操刀!刻刀在她修长的指间稳定而迅捷地移动,木屑簌簌落下,那个复杂的“械”字笔画在刀尖下快速成型,精准而有力,丝毫不逊于老匠人。这一刻,她不再是蔡中郎的才女,而是这庞大信息战线上不可或缺的匠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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