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哨塔下方,恭敬地垂手侍立。他刚刚完成了工坊的第二次夜巡和人员清点。
“讲。”林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
“禀主公,”杜畿沉稳地汇报,“今日‘青泥’出窑三炉,按新法试压,硬度和胶结力均达到预期,碎石配比还需微调。铁筋锻打符合规制者,已积存一千二百根。火药工坊……”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吴匠所配‘神火粉’,经试爆三份,威力稳定。夏侯将军适才巡视时……略有惊扰,幸无大碍。另,各工棚匠人…闻听主公军功议赏之令,士气大振。”
林风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投向下方的喧嚣之地,仿佛在欣赏自己亲手推动的、正在轰鸣作响的杰作。“甚好。马钧所请水力鼓风机图纸,予他。让他放手去试。告诉吴匠,火药配比乃核心机密,宁可产出稍缓,绝不可失之毫厘。敢泄密者,”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听得杜畿心头一凛,脊背瞬间渗出冷汗,“夷三族。”
“唯!”杜畿躬身应诺,不敢有丝毫怠慢。
林风的目光扫过远处袁军工坊区那片相对黯淡、混乱的景象,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了一下,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技术的鸿沟,正在无声无息地拉大。这是无形的壁垒,比十万雄兵更能区分敌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从木梯传来。典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哨塔平台上,他抱拳施礼,声音洪亮:“主公!许都加急密件!荀令君亲笔!” 他双手递上一卷用油纸包裹严密的竹筒,火漆封口完好。
林风眼神微凝,伸手接过竹筒。指尖发力,咔哒一声,火漆碎裂。他迅速展开里面的帛书,就着哨塔上摇曳的风灯光亮看去。
帛书上的字迹是荀彧(原生)特有的端凝庄重,但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袁绍返邺城途中,于馆驿再度吐血,昏迷半日方苏。审配、郭图力主速归,田丰、沮授建言暂驻河内休养。邺城内,袁谭、袁尚各聚心腹,往来频繁。辛毗、逢纪奔走其间,似有所谋。袁氏诸子之争,已趋台面。另,邺城工坊近日动作频繁,沮授亲督,广征工匠,但多为仿造我方器物,成效不彰。然其大肆搜罗硝石、硫磺之举,意图不明,恐效‘神火’之事,不可不防。”
林风的目光在“袁绍再度吐血”、“袁谭袁尚之争台面”、“广征工匠仿造器物”、“大肆搜罗硝石硫磺”几行字上停留了数息。夜风吹拂着帛书的边缘,发出细微的抖动声,如同某种危险的预兆。
他缓缓卷起帛书。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脚下的工业洪流,又越过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座即将陷入继承人风暴中心的邺城。水泥窑中翻滚的灰绿浆液、锻锤下通红的铁条、炸药坊内危险的粉末……这些将重塑山河的力量,此刻,似乎也正在人心欲望的驱使下,滋生出新的、更加危险的野心分支。
“火药……”林风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如同在掂量一枚冰冷的砝码。他赋予它的力量,绝不允许落入无法掌控或意图叵测之人手中。袁尚?袁谭?亦或是那个在袁绍病榻旁暗中布局的老谋士沮授?无论谁试图染指,都必须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传令。”林风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冽清晰,是对典韦,也是对肃立一旁的杜畿,“格物院选址定于邺城西北,毗邻铜雀台旧址。命满宠,半月内清除地面所有无关人等,划为禁地。调徐晃率中坚营进驻,无我手令,擅入者,格杀勿论。”
“唯!”典韦和杜畿同时凛然应诺,心头都感受到了那字里行间弥漫开来的、比阴山寒风更加刺骨的杀伐之意。格物院,这个尚在图纸上的最高学府和研究重地,其选址本身就蕴含了强烈的政治和军事意图——靠近权力中心(邺城),毗邻象征性建筑(铜雀台旧地),并从一开始就笼罩在绝对的武力震慑之下。
林风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矗立在时代浪尖的玄铁雕像。脚下的工坊依旧在轰鸣,那是基石正在被铸造的声音。然而,就在这象征着崭新秩序诞生的炉火重燃之地,那无孔不入的、名为权力与野心的暗流,已然嗅到了诱惑的气息,开始无声地缠绕渗透。新的战场,在硝烟尚未散尽之时,便已悄然划定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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