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的背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他猛地转身,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住田丰,那目光中的屈辱和暴怒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紧握的双拳骨节发白,指节在袖袍下咯咯作响。殿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只有袁谭粗重的喘息和审配急促的呼吸声。
刘夫人见状,立刻带着哭腔尖声道:“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吗?尚儿一心为公,日夜忧劳,如今他父病重,你们这些臣子不思报效,反而在此离间我袁氏骨肉!其心可诛!”她哭喊着,近乎撒泼,试图用母亲的悲情博取同情。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凝滞得几乎要爆裂的时刻,甄宓再次从内殿走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月白裙裾,脸上带着长时间看护病人的疲惫,但眼神却沉静如水,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临终嘱托,而只是寻常的诊疗。她缓缓走到殿中,对着袁谭、袁尚和刘夫人微微屈身行礼。她的出现,像一股冰冷的清泉,暂时浇熄了某些燃烧的火焰,也让某些焦灼的等待达到了顶点。
“大将军刚刚施了针,服了参汤,此刻昏睡过去了。”甄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医者的权威与不容置疑的平静,“他需要绝对的静养。诸位大人,夫人,公子,请莫要在此喧哗争执,徒增病人烦扰,于病情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的话像一道无形的禁令。审配张了张嘴,最终在田丰冰冷的目光下把话咽了回去。袁谭眼中的暴戾稍稍褪去,化作更深沉的阴郁。刘夫人的哭声也变成了压抑的抽噎,紧紧抓着袁尚的手臂。袁尚则对甄宓微微颔首,眼神复杂,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医官,父亲…”袁尚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强压情绪的结果,“方才父亲可有…特别的交代?”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甄宓的双眼,似要看穿她平静外表下的每一个细微波动。审配、沮授等人的耳朵也瞬间竖了起来,空气再次绷紧。
甄宓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显得有些疏离。“大将军神思困倦,言语含糊,只反复叮嘱要‘安心’、‘莫乱’。医者职责在于治病,其余诸事,非妾身所能置喙。”她巧妙地避开了“袁尚”和“账目”这两个关键词,将袁绍的呓语定性为毫无意义的病中谵语,将自己完美地摘出这场漩涡的核心。
然而,就在她说完,准备退下之际,她的目光却似无意间扫过众人,在袁尚青色的衣袍上停顿了那么一瞬,极其细微,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然后,她微微欠身,转身欲回内室。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句轻飘飘的话,如同羽毛坠入深潭,在袁尚耳边响起,声音低得只有他一人能勉强听清:
“万物皆数,大将军曾言,唯精算者方可执掌。”
袁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看似寻常的格物格言,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袁绍(或者说钱广进)在病榻上对他说的那句“懂账”的谜锁!这不是安慰,这是来自核心的、清晰的信号!一股滚烫的血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再看向沮授时,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已被一种隐秘的、即将燃烧起来的决心所取代。
审配却捕捉到了袁尚瞬间挺直的背脊和眼神的变化,一股浓重的不安攫住了他。“甄夫人留步!”他急声喊道,甚至忘了礼数,“大将军神志不清,所言恐不足为凭!我袁氏立嗣,关乎河北存亡,关乎四州千万黎庶,岂能…岂能如此儿戏?我等身为臣子,当以社稷为重,依礼法、循祖制,共议嗣君!断不可凭一时梦呓定夺啊!”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老迈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试图用“社稷”、“礼法”、“祖制”这沉重的枷锁,锁死那个在他看来极其危险的信号。
“审公!”沮授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决绝的锋芒,“大将军尚在!尔等便在此妄议废立,是欲何为?!是真要逼宫不成?!”他向前一步,与审配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田丰等革新派谋士也立刻上前,形成一道人墙。袁谭身后的武将手也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的剑柄。殿内的火药味瞬间浓烈到了顶点,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发毁灭性的爆炸。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尖锐刺耳的脆响撕裂了紧绷的空气,如同惊雷炸在众人耳边。所有人都骇然循声望去。
只见侍立在角落、一直冷汗涔涔的侍中辛毗,在审配与沮授激烈对峙的巨大压力下,终于精神崩溃。他手中捧着一个准备给袁绍煎药的精致瓷碗,在众人目光聚焦的瞬间,竟失手滑落!瓷碗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汁如同肮脏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几块锋利的碎片甚至飞溅到了刘夫人的裙角,引来她一声短促的尖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后汉异星录请大家收藏:(m.20xs.org)后汉异星录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