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胡商、罗马使团?他们能给你什么?皮毛而已!核心工艺岂能假手外人?你这是饮鸩止渴!”曹操怒斥。
“总好过在你曹孟德的铁桶里窒息!”孙权毫不示弱。
刘备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看看面色灰败、摇摇欲坠的沮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争吵愈演愈烈,关于袁绍病危的应对、关于是否联合调停河北争端、关于如何应对司马懿利用土地纠纷和社会矛盾进行的渗透破坏、关于下一代教育合作的方向……所有实质性的议题,在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和南辕北辙的战略目标面前,都变得无从谈起。每一次尝试建立共识的努力,都被更激烈的指责和预设的敌意所打断。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岩浆,沉重而滚烫,灼烤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窗外,隐约传来邺城报晓的刁斗声,冰冷而悠长,穿透厚厚的墙壁,宣告着漫长而徒劳的会议即将迎来黎明的尾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与绝望中,密室唯一的厚重铁门被“咔哒”一声从外部打开了。一束清冷的晨光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驱散了些许室内的浑浊与阴暗。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身形挺拔,眉目清俊,眼神沉静得不像个孩子,穿着剪裁合体的锦缎深衣。正是曹操最年幼却天资最为卓绝的儿子——曹冲。他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图纸,神色平静,目光清澈地扫过室内剑拔弩张、脸色各异的众人。
曹操眉头紧锁,被打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冲儿?!此地乃绝密重地,谁许你擅入?!”
曹冲微微躬身,动作带着超越年龄的从容不迫,声音清朗而平静:“父亲息怒。冲儿并非有意打扰诸位叔伯。只是昨夜在格物院图纸馆整理旧档,偶然发现一件有趣之物,或可稍解眼前僵局。”他没有理会父亲严厉的眼神,也没有被室内凝重的气氛所慑,径直走向巨大的水泥会议桌,将手中厚重的纸卷在桌面中央小心铺开。
图纸展开的瞬间,室内残余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
这不是一份新型器械的设计图,也不是什么战略地图。这是一份极其详尽、标注清晰的——“邺城西区地下排水系统及泄洪通道复勘图”。图纸极其精细,使用了最新的比例尺标注法,水墨线条勾勒出复杂如蛛网般的地下管道网络。更关键的是,图中用醒目的朱砂,在几处关键的节点枢纽旁,画上了清晰的警示符号,并在一旁标注了一行工整的小楷:“此七处关键节点结构承重测算有误,据新式材料力学重算,若遇大水或重型载具反复震动,有坍塌风险。需紧急加固。建议采用钢筋砼(混凝土)箍体及支撑梁方案。方案草图附后。”
字迹,正是曹冲的。
刘备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图纸所反映的问题,正是他推行地方自治和新式吏员体系时最头疼的:旧工程隐患与新管理模式的冲突。一个隐患点的爆发,就可能引发地陷,摧毁民居甚至工坊,成为被守旧派攻击“新法扰民”“奇技淫巧祸国”的口实!曹冲这图,精准地点到了社会治理的痛处,用的却是最纯粹的技术语言。
孙权也收敛了怒容,眼神锐利地盯着图纸上的线条和标注,尤其是那附带的加固方案草图。作为海权拓展者,他深知坚固的港口和后方基地的重要性。这种隐藏在城市地下的隐患一旦爆发,其破坏力绝不亚于一场海上风暴!曹冲的发现和解决方案,展现了一种超越派系之争的、纯粹基于问题解决和技术最优化的思维。
曹操脸上的怒容也僵住了。他看着图纸上儿子冷静客观的分析与解决方案,心中那份基于“绝对掌控”和“效率至上”的坚硬壁垒,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这缝隙里透出的,是他自己灵魂深处最欣赏也最熟悉的——纯粹的逻辑、精准的计算、高效的问题解决方式。曹冲对“统一天下”或“海权争霸”并无兴趣,他眼中只有这个结构不合理、需要被优化修正的排水系统。
“技术……终究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曹操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动摇,但那维系着“群星会”最后一丝名义的脆弱纽带,已然在无数次的猜忌、指责和战略背驰中,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目光扫过刘备沉痛而坚毅的脸,掠过孙权年轻气盛、桀骜不驯的眼神,最后落在沮授那绝望灰败的面容上。那点因曹冲带来的微澜,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淹没。
他猛地抬手,动作决绝如断腕:“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止力量,瞬间冻结了室内所有未出口的争辩和刚刚因图纸而起的微妙思绪。
“联盟名存实亡,徒耗精力。”曹操的目光锐利如冰锥,直视沮授,“河北之事,袁本初尚在一日,孤便不会明火执仗。但技术壁垒已立,物资交易按市价且需额外三成‘风险溢价’。此乃底线。”这冰冷的宣告彻底划清了界限,将河北视为需要防范的麻烦来源,而非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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