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街市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长街两侧挂满了彩灯,红的、黄的、蓝的,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映得整条街亮如白昼。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远处戏台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喧嚣却温暖。
我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被宫远徵紧紧牵着手,生怕我被人群冲散。
“阿徵,你看那个兔子灯!”我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小摊。
宫远徵顺着我的手指看去,唇角微扬:“喜欢?”
我点头:“嗯!”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走过去,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要那个兔子灯。”
摊主笑得合不拢嘴:“公子好眼光!这灯可是我们店里最精巧的!”
宫远徵接过灯,递到我手里:“给。”
我捧着灯,心里甜滋滋的:“谢谢阿徵!”
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眼中满是宠溺。
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粗暴地推开人群,清出一条路。
我皱眉:“怎么回事?”
宫远徵将我护在身后,冷眼看向前方。
只见一顶华丽的轿辇缓缓驶来,轿帘微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浅姐姐?!”我惊讶地低呼。
轿中的上官浅也看到了我们,眸光一闪,随即露出温婉的笑容:“原来是远徵弟弟和瑶瑶,真是巧啊。”
宫尚角站在轿旁,神色冷淡,显然并不想在此处遇见我们。
宫远徵冷笑:“确实巧,上官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上官浅柔声道:“听闻城东的灯会最是热闹,便想去看看。”
我心中警铃大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没有完全听命于我;还有其他计划。
宫尚角淡淡道:“远徵,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
宫远徵刚要拒绝,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阿徵,我们跟着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
一行人穿行于灯火阑珊处,各怀心事。上官浅纤指轻拢鬓边碎发,不时凑近宫尚角耳语几句,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玄色衣袖上暗绣的云纹。宫尚角虽面容冷峻如常,却任由她贴近,连袖摆都未曾拂动分毫。
我正暗自思忖这微妙氛围,忽觉腰间一紧。当心。宫远徵清冽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他揽着我旋身避开青石板上凸起的裂痕。少年衣袖间沉水香混着药草气息扑面而来,我抬头正撞进他盛满星火的眼眸。
走水了!凄厉的呼喊骤然撕裂夜空。抬眼望去,九重灯楼已化作冲天火柱,琉璃瓦在烈焰中迸裂如血。人群如惊雀四散,宫远徵将我打横抱起,几个起落间跃至檐角。余光瞥见宫尚角广袖翻飞如鹰隼展翼,将上官浅牢牢护在怀中。
寒光乍现!
一道黑影自浓烟中暴起,淬毒的匕首直取上官浅咽喉。宫尚角反手劈出掌风,玄铁护腕与利刃相撞迸出火星。那刺客竟不恋战,借着混乱遁入人潮。
果然来了。宫远徵指尖银铃轻颤,在救火官兵的铜锣声中几不可闻。我们退至暗巷时,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在我掌心快速写下将计就计四字。
宫尚角正欲查看上官浅伤势,却见少女踉跄后退半步,绢帕掩唇轻咳:无锋为何...话音未落,宫远徵已冷笑截断:上官姑娘不妨解释,为何刺客专挑你这弱质女流下手?
阿徵!我佯装气恼地跺脚,浅姐姐方才差点遇险,你怎还咄咄逼人?指尖却悄悄在他掌心画了个圈。上官浅眸中水光倏然一凝,忽然拽住宫尚角衣袖笑叹:早说过瞒不过这两个小狐狸。
火把映照下,宫尚角冷硬轮廓终于松动。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发顶,银铃清越声中混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本想引蛇出洞...
谁要你们自作主张!我叉腰瞪向这对人,发间珠钗随动作簌簌作响,若真让浅姐姐伤着...话未说完已被宫远徵拽着往前走去:再不走,糖画该收摊了。
夜风送来身后上官浅的轻笑:尚角,你说他们像不像炸毛的...余音消散在宫尚角突然收紧的臂弯里。长街尽头,两对身影被月光拉得忽远忽近,最终融进斑驳的灯影中。
我故意加快脚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宫远徵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腰间银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
还生气?他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拦在我面前。我别过脸去,却被他指尖捏着下巴转回来。少年眼中噙着促狭的笑意,掌心里变戏法似的托着个糖人。
巷子深处传来一声轻咳,上官浅倚着斑驳的砖墙,绛色裙裾在夜风中轻扬:看来某些人哄姑娘的本事,倒是比某些当哥哥的强上许多呢。她眼波流转间,故意将二字咬得婉转。
宫尚角脚步微顿,玄色大氅在转身时掀起凌厉的弧度,惊起檐角栖息的夜鸦。鸦羽纷飞中,他冷峻的侧脸在月光下更显锋利。
宫远徵突然提高声调,头上银铃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寒光乍现,三枚淬了幽蓝的暗器地钉入青石板,在上官浅绣着并蒂莲的鞋尖前排列成一道寒光凛凛的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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