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伊伯带观测站的数据中心像一颗悬浮在虚空中的冰冷心脏。金属墙壁反射着幽蓝的指示灯，无数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突然，主屏幕上代表GSS-1信号的那条平稳曲线猛地向上窜升。
“带宽使用率突破警戒线。”系统的机械提示音在空旷的控制室里响起。
年轻的研究员李明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移动，试图找出异常原因。他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屏幕上的曲线已经突破图表上限，变成一条笔直向上的红线。
“不可能……这不符合信号传播定律……”
首席科学家陈明远站在观测窗边，玻璃上倒映着他紧锁的眉头。窗外是永恒的黑暗，只有远处几颗冰质天体反射着微弱的星光。他转身时，控制室里的灯光恰好闪烁了一下。
“报告具体情况。”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的衣角。
“教授，GSS-1信号的信息密度正在指数级增长。我们的带宽……已经被完全占据了。”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主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疯狂滚动，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李明猛地向后靠去，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它还在加速。”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已经不是正常的信号传输了。”
陈明远走到控制台前，手指悬在紧急停止按钮上方。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此刻微微发白。按下按钮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的灯光剧烈闪烁，服务器阵列发出尖锐的啸叫。
“备用系统启动失败。”李明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主系统完全瘫痪。”
陈明远的目光落在不断刷新的数据流上。那些数字和符号以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涌现，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疯狂书写。他伸手触摸屏幕，指尖传来异常的温热。
“零熵状态……”他喃喃自语。
控制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仪器发出的嗡鸣声逐渐升高，变成一种令人不安的音调。墙上的应急灯自动亮起，投下晃动的阴影。
“教授，这不可能。”李明指着屏幕上一组异常数据，“按照现有理论，这种信息密度会导致系统崩溃。但它还在持续增长……”
陈明远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观测窗前，注视着窗外永恒的黑暗。那里的寂静与室内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白大褂下摆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弧线。
“我们可能一直理解错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控制室安静下来，“这不是普通的信号。”
服务器阵列突然同时熄灭，又瞬间重启。重新亮起的屏幕上，数据流以全新的模式滚动。那些符号排列成奇特的几何图案，仿佛在传达某种超越语言的信息。
李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控制台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空气中的湿度正在异常升高。
“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陈明远下令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主屏幕。
技术人员们忙碌起来，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回响。但每一个被关闭的系统，都让剩余系统的负载更加沉重。主服务器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承受着看不见的重量。
“教授，信号在自适应我们的应对措施。”李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慌，“它在……学习我们的系统架构。”
陈明远终于离开观测窗。他的脚步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直到停在主控制台前。屏幕上的数据流此刻呈现出分形结构，每一个细节都包含完整的整体信息。
“零熵噪音。”他说出这个词时，控制室的温度骤然下降。
李明猛地抬头，眼镜片上反射着跳跃的数据流。“可是教授，零熵状态意味着绝对秩序，而这……”
“而这看起来像是混乱。”陈明远接上他的话，“因为我们无法理解这种秩序。”
主服务器突然安静下来。那种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之前的噪音更令人不安。屏幕上的数据流停止滚动，定格在一个极其复杂的几何图案上。图案中的线条在缓缓旋转，仿佛具有生命。
陈明远伸手调整控制台设置。他的动作很慢，每个按键都带着深思熟虑的谨慎。当他的手指离开键盘时，定格图案突然开始分解，化作无数光点在屏幕上流动。
“它在展示某种……数学之美。”李明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光点重新组合成新的模式。这一次，它们模拟出了柯伊伯带的天体运行轨迹，但比任何已知模型都要精确。一颗虚拟的彗星划过屏幕，留下的轨迹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陈明远感到一阵眩晕。那不是生理上的不适，而是认知层面的冲击。他扶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们建立的科学体系……”他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词语，“可能只是真相的一个碎片。”
控制室的灯光再次闪烁。这次伴随着电压不稳的滋滋声。墙上的安全指示牌突然暗了下去，只有主屏幕依然亮着，那些流动的光点仿佛具有独立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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