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刑侦支队的休息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茶香混合的气息，茶几上的白瓷茶杯冒着袅袅热气，杯壁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林砚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手中捧着那本从疗养院隐藏密室中找到的实验日志，指尖却停留在某一页，久久没有翻动。
日志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是几个穿着条纹囚服的孩子，蜷缩在冰冷的实验台旁，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其中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眉眼间与林砚有着惊人的相似——那是十年前的他，是被囚禁在“阳光孤儿院”的实验对象之一。自从在密室中看到这张照片，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便如决堤的洪水，日夜冲刷着他的神经。夜里频繁惊醒，梦中全是白大褂们冰冷的眼神与注射器针尖的寒光；白天分析案件时，总会不自觉地陷入失神，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当年被强迫注射药物、抽取血液的画面。
“咔哒”一声轻响，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江澈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杯刚泡好的洋甘菊茶，还有一碟小巧的全麦饼干。他的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到陷入沉思的林砚。这些天，他一直默默关注着林砚的状态，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形，心中满是担忧。
“心理专家说，洋甘菊能舒缓神经，有助于睡眠。”江澈将茶杯放在林砚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温和得像午后的阳光，“你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了，就算案件再紧急，也得保重身体。”
林砚的身体微微一僵，像是从遥远的回忆中被拉回现实。他缓缓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未散的迷茫，看向江澈的目光中，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滞涩感，“我没事，只是在梳理案件线索。”
江澈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全麦饼干推到他面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总这样硬扛着，万一在关键时刻倒下，反而会影响抓捕陈景明的行动。”
提到陈景明，林砚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手中的实验日志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那个恶魔，他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疯狂实验，还把它变成了牟利的工具。”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日志里记录了所有实验细节，包括如何挑选实验对象、如何调整药物剂量、如何掩盖实验失败的真相。那些孩子，最小的才五岁……”
话未说完，林砚的声音便哽咽了。他猛地别过头，看向窗外，试图掩饰眼中涌动的泪水。当年在孤儿院，他也曾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员，每天活在恐惧与痛苦中，不知道下一次注射会带来怎样的副作用，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若不是十年前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从孤儿院救走，他恐怕早已成为实验日志上一个冰冷的编号。
江澈看着他强忍泪水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知道，林砚表面上的坚强，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外壳。那些深埋心底的创伤，从未真正愈合，只是被他刻意尘封。而这一次，陈景明的案件，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将所有痛苦的记忆重新唤醒。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江澈的声音低沉而真诚，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在非洲卧底期间，我隐瞒了与瀚海重工的关联，让你对我产生了信任危机。这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而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执念与顾虑。”
林砚的身体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微微侧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堂兄江浩，曾是瀚海重工的研究员。”江澈的目光飘向远方，陷入了回忆，“五年前，他负责参与一个秘密的基因实验项目，也就是Y-327的早期研发。后来，他发现这个实验的本质是非法人体实验，想要揭露真相，却突然失踪了。警方调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最后只能以‘意外失踪’结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自责与愧疚：“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当时能多劝劝他，让他不要冲动，他或许就不会失踪。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一直在调查瀚海重工的非法实验。五年前，我主动申请卧底，就是希望能找到堂兄失踪的真相，将那些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我之所以隐瞒这些，是因为我害怕自己的私人情绪会影响案件的客观判断，更害怕自己会因为复仇的执念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江澈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林砚的背影，“但在与你合作的这段时间里，我看到了你对真相的执着，看到了你即使被创伤困扰，也始终坚守着司法正义的底线。你让我明白，真正的战友，不是互相隐瞒，而是彼此坦诚，彼此支撑。”
林砚缓缓转过头，眼中的泪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他看着江澈眼中的真诚与愧疚，心中那道因隐瞒而产生的隔阂，渐渐松动。其实，在江澈卧底归来，毫无保留地分享黑市交易的细节，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也要获取关键证据时，他就已经选择了相信。只是，过去的创伤让他习惯了封闭自己，不愿意轻易向他人展露内心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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