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年世兰偏不遂她的意。她忽然对着安陵容展颜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贵人只管放心。甄答应虽犯了火烧宫苑的大罪,可终究还是皇上的人。说不定哪日皇上念起旧情,还想瞧她再跳支惊鸿舞解闷呢——虽说比不得先皇后当年一舞惊鸿、艳压京华,可寻常凑个趣儿,倒也够用了。”
“噗嗤”一声,齐妃没忍住,用绢帕捂着嘴笑出了声。宜修听得这话,指甲几乎要掐进凤椅的扶手里,狠狠瞪了齐妃一眼,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安陵容脸色骤变,涨得像熟透的樱桃。她怎么也没想到,年世兰竟会扯出纯元皇后——这是宫里谁也碰不得的逆鳞,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接话,只能喏喏地坐下,指尖死死抠着椅垫。
年世兰原以为宜修会当场发作,厉声喝她“放肆”,可宜修的手指在扶手上蜷了又蜷,终是硬生生忍了回去,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们也乏了,都回各自宫里歇着吧。”
待殿内众人走得七七八八,安陵容与祺贵人便一前一后转入内室,“扑通”一声跪在宜修脚边,头埋得极低,等着承接她的怒火。
宜修端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铁青的脸色,指腹摩挲着鬓边的点翠珠花,那珠花上的孔雀羽,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起来吧。今日之事,连本宫都没料到,何况是你们。”话虽如此,她握着珠花的手却越收越紧,消瘦的手背上青筋都隐隐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支价值连城的珠花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一地冰凉。
祺贵人刚要起身,又被宜修的目光扫得缩了缩脖子。安陵容则始终垂着头,耳尖却悄悄泛红——她知道,皇后今日虽没发作,可这份隐忍的怒火,迟早要寻个由头发泄出来。而年世兰今日敢提纯元皇后,日后怕是更难对付了。
宜修看着二人畏缩的模样,忽然冷笑一声:“年世兰倒是越发大胆了,连先皇后都敢拿来做话柄。只是她以为这样就能安稳?本宫倒要看看,等皇上知道她这般‘不敬’,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护着她。”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安陵容身上,“你今日的心思,本宫明白。只是下次再动手,得选个更利落的法子——别再像今日这样,反倒被人拿了话柄。”
年世兰踏出景仁宫的朱漆大门,便与曹琴默隔了十几步的距离,鎏金花盆底鞋踏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宫道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檐角风铃偶尔轻响,曹琴默这才停住脚步,回身时鬓边银簪微晃,唇边漾开一抹浅笑:“今日见你这般伶牙俐齿,倒是我头一遭。”
年世兰抬手扶了扶鬓边的赤金步摇,眸光里浸着几分慵懒的傲气:“不止你没见过,便是皇上,也鲜少见我这般模样。”
“皇上”二字入耳,曹琴默的眉峰骤然蹙起,语气里添了几分急色:“你今日贸然提纯元皇后,可真骇了我一跳。我原以为皇后会当场雷霆大怒,没成想她竟生生忍了过去!”她垂眸沉吟片刻,忽然抬眼看向年世兰,眼底满是忧色,“不好!皇后既没当场发作,必定会在事后把这话透给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先皇后何等钟爱,说你对先皇后不敬,这罪名可不小,你该如何是好?”
年世兰不屑地晃了晃小臂上的金手钏,铃铛轻响间满是桀骜:“皇后果然不会放过这个由头,可那又如何?纯元皇后会跳惊鸿舞,甄嬛会跳,难道皇上就忘了,我年世兰也会跳?”
“你?!”曹琴默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她抬眼望了望天边渐沉的云霞,目光掠过年世兰时,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我料着,最多不过半天,皇上必会去翊坤宫寻你问话。半天功夫要练熟惊鸿舞,这简直是难如登天!”
“你若不信,尽可派人去翊坤宫外打探。”年世兰丢下这句话,再不与她多言,携着颂芝转身便走,只留曹琴默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瞠目结舌。直到那抹绿消失在宫墙拐角,曹琴默才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帕子:“我哪里是担心你……我是怕你出事,牵连了我的温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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