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望着殿外飘落的雪花出神。他心里清楚——这次没能提拔年希尧,不仅是朝堂阻力的结果,更让他对年世兰的那点“补偿之心”落了空。往后再面对年世兰时,那份藏在心底的愧疚,怕是又要深几分了。而这深宫之中,最经不起的,便是“亏欠”二字。
景仁宫内,银丝炭在双鹤鎏金铜炉里燃得噼啪作响,暖意裹着松烟的清冽漫满殿宇,却压不住宜修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她指尖捻着一方绣到一半的青竹帕子,银针悬在半空迟迟未落,听剪秋压低了声音,将乾清宫朝会的细节一一回禀:皇帝提及提拔年希尧时的迟疑、瓜尔佳鄂敏出列反对的决绝、张廷玉鄂尔泰附和的时机,以及最后那句“暂且搁置”里藏不住的顺水推舟,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与温润面容不符的冷峭。
恰在此时,瓜尔佳文鸳带着一身寒气掀帘而入,屈膝行礼时,鬓边的点翠步摇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宜修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后侍女捧着的描金漆盒上——那是鄂敏刚从朝堂退下便加急送来的密信,墨汁怕是还带着乾清宫的余温。
“你父亲这步棋,走得比本宫预想的还要周全。”宜修接过密信,指尖划过细腻的宣纸边缘,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许,“他不单单是自己出头反对,更懂得借势——先拉上当年被年羹尧打压过的老臣,勾起旧怨;再暗通户部尚书,点出‘年氏复起恐牵连财政核查’的隐患,最后连张廷玉都被他‘为朝局计’的说辞说动。这哪里是反对提拔年希尧,分明是逼着皇上看清:若执意偏袒年氏,便是与满朝受过年家倾轧的官员为敌,是要冒‘失尽人心’的风险。”
瓜尔佳文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仍敛着姿态躬身道:“父亲说,娘娘早有嘱咐,后宫的恩宠从来系于前朝的根基。当年年羹尧权倾朝野时,华妃在宫里何等张扬,如今要压她气焰,就得先断了年家的臂膀。借着年希尧的事把旧怨摆上台面,皇上纵是想补偿华妃,也得掂量掂量,是要一个女人的欢心,还是要满朝文武的效忠。”
“说得好。”宜修将密信凑到烛火边,橘红的火苗舔舐着信纸,瞬间蜷曲成灰,她抬手将灰烬扫进银制痰盂,动作轻缓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你父亲最妙的一点,是从头到尾没提本宫半个字,只以‘忠臣护主’的姿态行事。这样一来,皇上纵是事后琢磨,也抓不到本宫的把柄,反倒会觉得鄂敏忠心、百官公心,只当是年氏一族积怨太深,怪不得旁人。”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瓜尔佳文鸳,眼底的温和尽数褪去,只剩算计的冷光:“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这事还没完。‘暂且搁置’不是‘作罢’,皇上心里对年世兰总存着点亏欠,指不定过几日就会找‘督办河工有功’‘查案得力’的由头,给年希尧挪个肥缺。你父亲得盯紧了,朝堂上但凡有年家的影子冒头,就得立刻掐灭——可以是挑他差事里的错处,也可以是借言官之口弹劾,总之,不能让年希尧有半分站稳脚跟的机会。”
“臣妾明白!”瓜尔佳文鸳连忙应下,语气里带着笃定,“父亲早已让人盯着年希尧的动向了,他近日见了哪些官员、递了什么帖子、甚至家中往来的书信,都摸得一清二楚。若是皇上真有别的心思,父亲定能第一时间察觉,要么借着部院核查压下来,要么让言官联名上书拦回去,绝不会给年氏翻身的空隙。”
宜修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暖茶入喉,却没驱散眼底的寒意:“年世兰总以为,靠着皇上那点虚浮的宠信,再借着年希尧的官阶,就能让年家东山再起。可她忘了,这后宫与前朝从来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前朝有年家的势力,她在后宫才有恃无恐;如今年希尧升不了官,年家在朝堂上成了无根的浮萍,她那点宠信,不过是皇上一时的慰藉,迟早会随着前朝的风凉下去。”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字字带刃:“等年家彻底没了指望,她没了前朝的依仗,皇上对她的那点愧疚也磨没了——到时候,本宫要收拾她,便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殿外的风雪还在呼啸,殿内的暖意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锋芒。瓜尔佳文鸳看着宜修从容布局的模样,心里愈发清明——皇后与父亲的勾结,从来不是一时的打压,而是一张横跨后宫与前朝的网:父亲在前朝断年家的路,娘娘在后宫磨年世兰的势,待到网收之时,年氏一族便再无翻身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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