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冷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剩帝王权衡利弊的冷漠:“一心人?皇子的婚事,从来是系着朝局、连着宗族的大事,岂容‘钟情’二字妄定?富察氏,你必须娶。”
他指尖摩挲着御案上的羊脂玉如意,这是纯元留下的旧物。弘历那句“愿得一心人”,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他刻意尘封二十余年的心事——那年畅春园的杏花微雨,纯元穿着月白旗袍,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眉眼弯弯地对他说:“四郎,我不求别的,只求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呢?江山为重,私情为轻,那点念想终究成了镜花水月。
喉结重重滚了滚,皇帝压下眼底翻涌的波澜,语气重了几分,像是在告诫弘历,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帝王家哪有这般自在的心思?富察氏出身名门、性情温婉,既能为你打理后院、安抚宗亲,亦可借家族之力辅佐朝政,这才是你该选的嫡福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弘历紧绷的侧脸上,补充道,“你是朕的四皇子,肩上扛的是江山社稷,不是儿女情长。”
“儿臣求父皇成全。”弘历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没有半分犹豫,“此生唯愿迎娶乌拉那拉氏青樱,无关家世门第,只为此心所向,再无旁的念头。”
话刚落,立在一旁的军机大臣张廷玉立刻上前半步,躬身低声劝诫:“阿哥慎言!乌拉那拉氏一族自先祖后便渐趋势微,如今族中既无一品大员坐镇,亦无世袭爵位支撑,与皇子嫡妃的身份实在相去甚远。为阿哥的前程计,为皇室血脉的稳固计,还需择世家贵女,方为妥当啊。”
其余几位军机大臣也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家世”“匹配”“前程”,围着“帝王家无私事”的道理,苦劝弘历三思。
皇帝握着朱笔的手久久未动,朱砂在奏折的留白处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他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弘历虽低着头,有些看不清眉眼,可紧抿的唇角、绷直的肩线,无一不透着一股子认死理的执拗——这份模样,竟让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纯元刚嫁入雍亲王府的时候。
那时他还只是雍亲王,纯元出身虽非顶级勋贵,却也是京中有名的书香门第。皇阿玛也曾劝他选一位手握兵权的勋贵之女为正妃,可他和纯元偏偏就是认准了彼此,顶着宗室非议也要相守,只盼着往后能真心相伴。如今想来,那些灯下对弈、花前品茗的暖,倒成了往后帝王生涯里最难得的念想。
皇帝沉默了许久,殿内只剩烛火“噼啪”燃烧的声响,将君臣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缓缓放下朱笔,指节轻轻敲了敲案面,语气比方才软了些:“罢了,你既这般认定,朕便不再强迫你什么。准你娶乌拉那拉氏青樱为嫡福晋。”
弘历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闪过狂喜与不敢置信,刚要叩首谢恩,便听皇帝话锋一转,语气重了几分:“但有两事,你需立誓应下。其一,富察氏仍要纳入府中为侧福晋,江南河道总督高斌之女高仪真,一并赐你为格格;其二,入府后,你须待富察氏以礼,不得有半分苛待,府中份例、恩宠需与青樱一视同仁。”
弘历脸上的喜色僵了僵,随即伏得更低,郑重叩首:“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必当恪守本分,绝不敢苛待富察氏,定做到一视同仁。儿臣遵旨。”
“婚事就定在明年七月,由内务府全权操办,朕会另赐你一座府邸。”皇帝补充道,“你要记着,乌拉那拉家如今光景不同,不比富察氏能为你铺路搭桥。往后你在朝堂上要应对的明枪暗箭,在后宫里要担的宗族责任,都需得你自己一肩扛住。莫要到了日后,被琐事磨去了情意,再悔今日的选择。”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弘历退下。弘历重重叩首谢恩时,眼角余光瞥见皇帝眼底藏着的几分怅然——那怅然里有对纯元的怀念,有对往事的唏嘘,更有对他这份“不管不顾”的默许。
待弘历起身退去,殿门“吱呀”一声重新合上,皇帝才拿起那本关于乌拉那拉氏家族的奏折,指尖在“势微”二字上反复摩挲。良久,一声轻叹逸出唇间,轻轻融进养心殿暖黄的烛火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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