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执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开浮在表面的茶沫。茶盏是普通的白瓷,连描金都没有,与她身上这件难得奢华的氅衣形成了刺眼的对比。“本宫不怕皇上不疑心,就怕他疑得不够深。”她语气温柔,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如今流言四起,推着年家往前走的,从来不是本宫,是天下人的心。皇上越是追查,就越会琢磨:为何偏偏是年氏?为何偏偏是此时?连那首童谣,都来得这般‘恰到好处’?”
她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氅衣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再过几日,等这风刮得再大些,本宫便以‘中宫主位’的名义,请皇上重定妃嫔规制。届时,不单是夜间谒见要报备,便是皇上的赏赐、妃嫔见外臣女眷、甚至与宫外通信,都得经过中宫批阅。年世兰再厉害,能越过祖制礼法去?她不是爱掌权吗?本宫便用‘规矩’二字,把她的权,一点点收回来。”
剪秋在一旁听得心头发寒,却也暗自佩服——主子这一局,看似处处被动,实则步步为营,连年希尧的忠烈,都成了推动棋局的棋子。而那件蜜合色的氅衣,此刻在她眼中,竟也成了主子计谋里,最不动声色的一笔。
“而年世芍……”她顿了顿,眸光骤然转冷,如霜刃出鞘,“一个曾为浣衣局宫婢的年轻女子,若再被坐实‘行为不检’之名,哪怕皇上再宠,也只得将她打发出宫了事,以全皇家体面。毕竟,天子之尊,不容玷污;宫闱之净,不容亵渎。”
她轻啜一口茶,茶烟袅袅,升腾如雾,遮住了她眼底深藏的寒光,只余一句轻语,如风过隙:
“本宫不争宠,不哭闹,只守规矩。可规矩,才是这宫里最锋利的刀。”
剪秋缓缓上前,双手轻捧茶盘,低声道:“主子圣明。奴婢原还担心,年家势大,从前有大将军年羹尧镇守西陲,现有大学士年希尧执掌文衡,后宫又有两位美人得宠,真真是根深叶茂,难以撼动。可如今瞧来——主子这一手‘以静制动,借势压权’,当真是滴水不漏,步步为营。”
她抬眼,眸中满是敬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今朝堂生疑,皇上生忌,年氏越是清白,越显其势重;越是忠烈,越令君心不安。主子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剑,便让她们陷入‘功高震主’的死局。”
剪秋微微一笑,语气笃定:“如此就再无不妥了,凭她年世兰是孙猴子,七十二变,神通广大,也蹦不出您的手掌心。您这掌心,不是五行山,却是礼法、是规矩、是天子之心,层层叠叠,早已织成天罗地网。她跳得再高,也不过是在网中翻腾罢了。”
宜修闻言,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虽淡,却如春冰初裂,透出几分得意与从容。她轻轻放下茶盏,指尖轻点案上那页《列女传》,低语道:“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过如来掌心。而本宫——不是如来,却懂得如何让如来亲自出手,镇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猴。”
她抬眸望向窗外,夜色如墨,宫灯点点,仿佛整座紫禁城都在她静默的凝视之下。
“去吧,”她轻声道,“让各宫太监多传些‘民间童谣’,再让几位老太妃在佛前叹几句‘世风日下’……本宫,只等风起。”
剪秋躬身退下,步履轻悄,如夜风掠过。
翊坤宫内,年世兰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指尖捏着封密报,眸光利得像刀,指节攥得通红,恨不能把那薄纸捏碎。殿里沉香袅袅,从青铜鎏金螭首香炉里盘旋着往上飘,一丝丝一缕缕缠满了满室的静,可就是压不住她周身散出来的那股子憋得人喘不过气的焦灼。
殿宇高阔,穹顶绘着“远山芙蓉”的彩画,青碧和胭脂色缠在一处,勾出烟霞深处几抹孤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哀艳,正像这宫里女人的命 艳到极致就薄,美到极致就凉。四角垂着湘绣流苏帘幔,月白底子绣着暗金纹样,风一吹轻轻晃,跟做梦似的。正中案上,摆着尊釉里红岁寒三友纹梅瓶,瓶身上红梅开得旺,松针苍劲,竹叶清瘦,釉色浓淡正合适,像把冬日的风骨都凝在这一瞬。那抹红,是雪地里的热血,是冷寂里的不服输,正合着年世兰此刻的心思 外表看着烈,内里更刚,火气压着没发出来。
案旁青玉烛台点着两盏灯,烛火晃来晃去,把墙上照得影影绰绰,跟有鬼魅在低声说话似的。窗外竹影摇来摇去,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无数人在嚼舌根,又像命运在低低念叨。那风穿廊过户,卷着地上几片枯叶往雕花窗棂上撞,又被硬生生挡了回来 就跟这宫里的人一样,哪怕有再多心思,再不甘愿,到最后也逃不过被这四方宫墙的困住一生一世。
忽闻帘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年世兰眉心微蹙,抬眸望去。只见襄妃曹琴默缓步走入,神色温婉,手中轻执团扇,身后跟着温宜,正领着胧月与弘晟在殿外回廊下放纸鸢。三个孩子追逐嬉闹,笑声清脆,仿佛不知这宫墙之内,早已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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