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我看到奶奶的眼角，慢慢渗出一滴浑浊的泪，顺着脸颊滑进鬓角的白发里。
可我的心里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毫无波澜。
那些年她的冷眼、刻薄的话，像一道道刻在骨头上的印子，不是一句模糊的 “嗯嗯”，一滴眼泪就能抹平的。
顾医生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握我的手更紧了些。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走到床边，弯腰给奶奶擦掉眼角的泪。
纸巾碰到她皮肤时，能感觉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栗。
“鱼…… 对不起……”
这次，奶奶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清晰地吐出了完整的词语。
那三个字，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她嘴里听到 “道歉”。
我直起身，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的。”
顿了顿，我目光落在她凹陷的眼眶上，继续说：
“我知道你现在后悔了，也知道你后悔，只是因为现在才发现，只有我才是许家的孩子。
可以前那些难过的日子，那些无端被你骂，被你罚的日子，也真实存在过。”
奶奶的手猛地垂了下去，砸在被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反复念叨着
“鱼…… 鱼……”，
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呜咽。
爸爸在一旁红了眼，伸手拍着奶奶的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又抽了一张纸巾，蹲下身，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掉嘴角的口水。
“事情确实过去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了些，
“我也不会再怪你。
但心理的伤，就像我后背上你烫的那个疤，就算现在长好了，摸上去还是有痕迹的。”
说完这句话，我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爸爸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他缓缓低下头，一声沉重的叹息从喉咙里滚出：
“万事都怪我…怪不着别人……”
我转向他问道：
“鲁阿姨那到底怎么回事？”
爸爸抬起头，眼眶泛红，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悔恨：
“那个鲁秀珍！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气急了去报警，到了警局才知道，我和她根本就没登记结婚！
当初她找了人帮我们办的结婚证，是假的！她早就和一个男的结婚了，还有孩子…… 洋洋…… 洋洋也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
“那报警后，就没把家里的财物追回来吗？”
我追问道。
爸爸脸上满是绝望，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家里的一些值钱东西，都是她用自己的名字买的。
我之前给她的工资转账，都备注是我自愿赠予的，现在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她骗我的。
最后…… 最后我反倒成了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了……
哎，我真是糊涂啊！当初怎么就没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呢！”
我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医生轻轻揽住我的肩膀，眼神平静地看向爸爸：
“许先生，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知道真相也不算晚。
至于我太太，为了她的身体和心情好，近期就不要联系她了。
你们看她的脸，现在还肿着，你们不心疼，我心疼。我们先走了，你们多保重。”
爸爸顺着顾医生的目光看向我的脸，眼神里的内疚像潮水般涌了上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往下掉，他声音颤抖地想要拉我：
“小鱼，今天…… 今天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动手打你，你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知道错了……”
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下躲开了爸爸的手。
“还有……小鱼，生日快乐……”
爸爸失落地收回手，补充了一句。
顾医生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他对着爸爸微微颔首，然后拉着我转身就走：
“小鱼，我们走了！回家！”
我跟着顾医生一步步走出家门。
身后还隐约传来奶奶虚弱的 “嗯…… 嗯……” 声，像是在回应什么。
刚踏出小区大门，一阵带着秋意的风就裹着凉意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往脖子里缩了缩，肩膀也忍不住微微耸起。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风衣就从身后拢了过来。
顾医生的手臂轻轻环着我，将我整个人裹在他的风衣里，带着他身上的暖意瞬间裹住了我冰凉的身子。
“小鱼，稍等下，我去叫车。”
他低头看着我，轻轻蹭了蹭我冻得有点发红的耳尖。
刚要抬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远处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喊声：
“墨临哥，嫂子，这里！”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小区门口的路灯下，小莲正扒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朝我们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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