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冷腥味混着铁锈和某种腐败的甜腻气息，在叶尘恢复意识的瞬间就粗暴地灌满了他的鼻腔。指尖触到的不是预想中昆仑玄冰的温润凉意，而是粗糙、坚硬、凝结着冰霜的金属内壁。
“生命体征波动确认……9027号样本苏醒。”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头顶响起，像生锈的齿轮在相互刮擦。
他猛地睁开眼。
竖立的银灰色金属舱体取代了记忆中玄冰洞府的景象。冷白色的光从舱门缝隙里漏进来，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尘埃，也照亮舱壁上凝结的霜花。那霜花脆弱地闪烁着，让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百年前，师尊道消身殒时崩散于天地间的最后一点灵力微光。
灵气……枯竭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脑海，随即被更汹涌的记忆碎片淹没——天穹倾覆般的血色魔云；大地灵脉被污浊粘稠的黑雾疯狂侵蚀；七十二峰同门燃烧道躯化作通天光柱；师尊将他死死按进最后那口玄冰沉眠棺时，目眦欲裂的嘶吼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活下去！昆仑不绝！等天地重净之日——”
“哔——尘民9027，立刻前往B7层医疗站接受检查！”刺耳的蜂鸣伴随着舱门滑开的嘶嘶声响起，强烈的白光像无数根针扎进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视野在短暂的失明后恢复，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头巨震。
纵横交错的金属廊桥如同巨大的蛛网，悬吊在深不见底的虚空之上。
头顶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钢铁穹顶，缓慢转动的巨型齿轮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整座钢铁囚笼的心脏在搏动。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合成食物的油腻气味和金属锈蚀的酸气，牢牢黏附在舌根。灰蓝色的人流在狭窄的悬空通道上无声地蠕动，每个人脖颈上都扣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项圈，上面烙刻着荧荧发光的数字编码，像牲畜的烙印。
透过远处巨大的舷窗，铅灰色的厚重云海翻涌不息，一座锈迹斑斑、仿佛由无数废弃机械堆砌而成的钢铁巨塔，刺破云层，直贯天穹。
这里……不是人间！是悬于九霄之上的牢笼！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沉甸甸地压在叶尘的灵台，他试图调动体内沉寂的金丹，却发现经脉如同彻底干涸的河床，空空荡荡。
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灵力艰难地试图从外界汲取，却在进入身体的刹那被某种无形的屏障绞碎、湮灭，效率低得令人绝望。炼气一层？不，甚至比那更虚弱，徒有其表。
“磨蹭什么？！下贱的尘民！”一声粗暴的呵斥伴随着撕裂空气的鞭风狠狠抽在他的脊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炸开。一个穿着暗红色制服、满脸横肉的壮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光影会的大人们时间金贵，也是你这垃圾能耽误的？”
叶尘眼底深处一抹冰冷的金光骤然闪过，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几乎要本能地倾泻而出碾碎对方。然而，那威压在触及鞭梢的刹那，如同撞上无形的礁石，瞬间溃散消弭。他垂下眼睑，将翻腾的杀意死死压回心底，沉默地跟上前面佝偻的队伍。
无形的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蛛网悄然铺开，捕捉着这座钢铁囚笼的每一丝细节：穿着雪白长袍、姿态倨傲的“上民”，正慢条斯理地啜饮着杯中幽绿色的粘稠液体，手腕上精致的蓝色光带闪烁着特权与冰冷；更多穿着灰扑扑衣服、脖颈上项圈光芒黯淡的“尘民”，拖着沉重的脚镣，脚踝磨出暗红的血痕，搬运着比他们身体还大的锈蚀货箱，麻木得像一具具行尸走肉；在廊桥的尽头，一个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纤尘不染雪白制服的男人，正垂着眼帘，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胸前一个造型奇特的齿轮吊坠
。周围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恭敬地躬身，低语着：“查尔斯大人。”
当那个被称作查尔斯的男人指尖不经意掠过叶尘身侧时，他身上那件早已破旧不堪、被灯塔回收人员忽略的道袍内衬里，暗绣的昆仑云纹图案骤然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痛感！叶尘心中警铃大作。
冰冷的机械臂毫无预兆地扎进叶尘的手臂，抽取血液的刺痛让他瞬间回神。
“姓名？”一个穿着同样白色制服但表情冷漠的护士站在操作台后，头也不抬地问。
“……叶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久沉眠后的干涩。
护士嗤笑一声，抬起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9027，记住你的编号。叶尘？那是旧世界的尘埃，在这里，你只配叫9027。”她动作粗鲁地将一管刚刚抽出的、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猩红的血液注入分析仪。几秒钟后，屏幕闪烁，跳出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护士瞥了一眼，嘴角的讥讽更浓：“生命源质纯度62%？哈！果然是尘民里的垃圾货色！”
叶尘的目光扫过屏幕：
细胞活性：71 （评级 C-）
神经反射：89 （评级 B）
源质纯度：62 （评级 D）——鲜红的数字刺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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