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天生懒惰 ——】
蛇尾巴扫过他的伤口,带来冰碴子似的疼,好像听见无数人在念叨:你活该 你就该在泥里 。
这些声音从各处来:老师对穿补丁衣服学生的不耐烦,老板对加班工人的呵斥,路人对拾荒者的白眼。
沈观的伤口结了层薄冰,寒气顺着血爬遍全身,让他牙直打颤,看出去连火焰都蒙着层白霜。
【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
一条小蛇缠上沈观的脖子,鳞上的字扭得狰狞。
它吐的信子带着刺骨的冷,像无数双歧视的眼睛盯着他。
沈观仿佛看见那些困在家里的女人:以前的女博士现在在厨房切菜,菜刀映出她空落落的眼;
有天赋的运动员在给孩子换尿布,腰上的妊娠纹像道丑疤;
职场女强人在丈夫的耳光下不吭声,化妆品遮不住眼角的青。
蛇勒得他喘不上气,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全是 为你好 的劝。
【外来者都是危险的 ——】
另一条蛇爬上他手背,鳞上写满骂外来者的话: 骗子 带病毒的。
它不停地啃他的皮肤,留下深可见骨的口子。
沈观想起那些离乡的人:在工厂流水线干活的农民工,在写字楼被呼来喝去的实习生,在边境被铁丝网划出血的难民。
他们行李里装着对将来的盼头,却被这句谎贴了危险的签,在城市黑影里凑活过。
沈观挥拳砸向地面,言灵的余波震起碎石,反倒让小蛇裂得更快。
他突然发现,所有蛇的眼睛都一个样 —— 跟缄默塔监控摄像头的虹膜装置一模一样。
那些藏在街角、楼顶、公交站的黑镜头,这会儿都变成蛇眼,在黑地里冷冷看他挣扎。
原来这些谎的散播,一直都在长舌公的监视下,人的想法被悄悄管着,连反抗的念头都被盯着。
倒计时跳到 的刹那,沈观的舌头突然被股看不见的力气往喉咙里扯。
那力气又大又横,像只戴钢丝手套的手使劲拽,舌尖传来撕裂似的疼。
他想闭嘴,却发现上下颌被无形的钳子撑开,口水混着血沫顺着下巴滴,在胸前衣服上积成一小片湿的,黏糊糊的像虫子爬。
舌尖被拉成透明的线,线上串着三枚黄铜色的硬币。
硬币边磨得厉害,面上刻着复杂的花纹,细看竟是无数个 字扭在一块儿。
第一枚硬币掉下来,舌面传来烙铁烫过的疼,像有块烧红的铁狠狠按上去,让他浑身抽。
舌面上显出行歪字:我自愿放弃言说权。那字像用血写的,笔画间还在不断渗血珠,顺着舌尖滴在地上。
同步体验?谎言实体化?100% 真实痛感—— 系统女声从废墟的喇叭里钻出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冷冰冰的没点人气。
沈观的视线开始歪,他看见自己的舌头被缝在一条巨蟒的嘴里,蟒鳞是无数份 自愿缄默协议 叠起来的,每片鳞上都有歪歪扭扭的指印,有的边带血,有的被眼泪泡得模糊,都是被逼的人没辙的印。
巨蟒的眼里飘着密密麻麻的弹幕,绿色的光字在黑地里特扎眼:
【看他疼得抖,真解气】
【上次那个扛到最后断舌的才叫绝,血溅三米】
【打赏火箭能快点行刑不?我还等着看晚间新闻】
【这种反抗的就该罚,省得添乱,咱们才能安生】
【快看他那样,真好笑,放弃就不疼了】
这些字像毒针扎进沈观心里,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对别人的疼这么麻木,甚至觉得痛快。他们就像看古罗马角斗的看客,用别人的血喂自己空落落的心。
第二枚硬币落下时,沈观的左耳开始流血。
他听见小时候的声音 —— 妈捂着他的嘴说 别跟邻居说你爸又打人了,妈的手在抖,指缝漏出她憋着的哭,手心的冷汗混着眼泪浸湿他的头发;
老师把他的举报信扔进垃圾桶 少管闲事,老师眼里满是不耐烦和警告,粉笔灰落在信上,像层厚雪盖住了真事;
狱警踹着铁门 再吵就割你舌头,狱警的声音又粗又狠,鞋底撞金属的回声在牢房里荡来荡去。这些声音在耳朵里转成钻头,往太阳穴钻,每转一下都带来撕裂的疼,像要把脑袋钻个洞。
他想起小时候,爸总因为点小事就打妈妈。
有次爸爸把妈妈的头按进洗菜池,他吓得尖叫着想冲过去,被妈妈死死拽住。
妈妈后来抱着他说:家丑不可外扬,说了只会让人笑咱们。
那时候他不懂,为啥受了委屈不能说。
后来在学校看见同学被校霸抢钱,鼓起勇气告诉老师,换来的却是老师的冷淡:一个巴掌拍不响,别惹事。
再后来,他因为报道了某企业污染的事被关进监狱,狱警的威胁让他头回尝到被夺掉说话权利的怕。
第三枚硬币砸在舌面,我罪有应得 四个字刚出来,沈观突然笑了。
血沫从嘴角涌出来,笑声哑得像破风箱,在空落落的废墟里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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