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还在等我…”
白鸢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的哽咽。
儿子小名叫阿哲,去年视频里,阿哲举着蜡笔画冲她笑,画上扎马尾的女人手里攥着糖,旁边写着 “妈妈”。
当时阿哲说:“妈妈,我七岁生日,你一定要带糖回来呀。” 现在她口袋里还装着颗水果糖,是三天前从补给站偷拿的,糖纸已被攥得皱成一团。
沈观收回目光,深吸口气,继续往能源炉方向挪。
穿过扭曲通道时,靴底踩碎几片带字的合金碎屑 ,是穹顶掉落的文件残片,边缘还凝着焦黑的炭痕。
他弯腰捡起最大的一片,“302 矿道” 的 “2” 字沾着焦黑,旁边隐约能辨 “检查报告”,后面的内容却被烧得模糊。
通道尽头,能源炉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让他浑身冒汗。
二十米直径的能源炉像块烧透的赤铁饼,外层合金板已烧得通红,布满裂纹,不时有细小的业炁火星从缝里窜出,落在地上 “滋滋” 响。
沈观的目光锁在炉壁上爬满的 YF-09 机械蜈蚣上。
这些机械蜈蚣通体深灰,甲壳布满细纹,像极了矿道里的真蜈蚣。
甲壳上的编号多被刮得模糊,唯有关节处 “清理批次 03” 的小字清晰可辨,沈观瞳孔骤缩,三年前 302 矿难后,第一批进矿道的 “清理机械”,就是这个批次的 YF-09。
当时塔主对外说 302 矿道是 “自然灾害坍塌”,派 YF-09 “清理废墟”,可实际上,这些机械的真正任务是销毁证据,掩盖矿难真相。
此刻,机械蜈蚣正疯狂啃噬自己的尾巴,甲壳在啃咬中破裂,流出淡蓝色液体。
液体滴在地面,竟洇出一行行细小的字迹,像有生命般蠕动。
沈观蹲下身,小心地伸指尖碰了碰,瞬间被烫得缩回手,指尖传来灼烧感。
他低头看掌心,“302 矿道,17 人未救出” 的墨蓝色字迹烙在掌心,灼痛钻心。
再凑近看地上的液体,旁边还有行更浅的字,得仔细辨才看清:
“YF-09 批次,偷换承重零件,供应商是塔主的亲侄子”。
沈观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泛白,原来这些 “清理” 矿难现场的机械,本就是偷工减料的残次品。
他想起三年前矿难时,有矿工说 “机械蜈蚣的爪子掉了”“爬不动了”,当时以为是坍塌砸坏的,现在才懂,这些机械从一开始就不合格。
就像那场矿难,根本不是 “自然灾害”,是塔主为省成本,偷换了矿道的承重零件,最终导致坍塌,却把一切粉饰成意外。
沈观深吸口气,压下掌心的灼痛。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能源炉里藏着 302 矿难的真相,他必须打开炉壁,让被掩盖的声音重见天日。
他舌尖抵住上颚,左手死死按在炉壁的高温合金上,掌心皮肤瞬间烫得发红,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灼热感顺着手臂往上窜,可他没半分动摇。
言灵要以血为引,这是老矿工赵叔教他的。
三年前,赵叔就是用自己的血,在 302 矿道的墙上刻下第一批求救信号,那些血字,成了矿难后唯一的线索。
“开。” 一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混着铁锈似的痛感。
他觉出舌尖的疼痛越来越烈,血液顺着掌心的水泡渗出来,滴在炉壁上。
就在这时,青色光刃突然从掌心迸发,像道闪电,顺着炉壁的裂缝劈下去。
“轰 ——” 巨响炸开,炉壁裂开两米宽的口子,滚烫的业炁岩浆从裂口喷涌而出,赤红岩浆在空中翻卷,却骤然凝固,化作漫天细密的文字雨。
文字雨是淡蓝色的,每片字片都带着细微震动,像在诉说着什么。
沈观抬手接住一张纸片,上面写着 “张建国,45 岁”。
指尖传来沉重的触感,像握着块浸了水的煤,又冷又沉。
他想起审讯室里的记录:张建国的老母亲瘫痪在床,矿难后工资断了,母亲连药都买不起。
可塔主的人不仅没赔偿,还伪造了张建国 “自愿留在井下” 的签字,对外说他是 “为保护矿道设备” 才不肯上来。
沈观仿佛看见,矿道坍塌前,张建国还攥着口袋里的药单,想着瘫痪在床的老母亲。
又一片字片落在他衣领上,是 “李娟,28 岁”。
字片边缘带着哭腔似的震颤,沈观能想象出这个刚怀孕三个月的女人,在矿道坍塌后的黑暗里,手轻轻护着小腹,低声哄着:“宝宝别怕,妈妈带你出去”。
他记得李娟进矿队时总笑,说要赚够钱,给宝宝买最好的奶粉。
可现在,她和她的宝宝,永远留在了 302 矿道的黑暗里。
最揪心的是片写着 “王磊,19 岁” 的字片。
这片字片一直在抖,像个第一次下井的孩子,紧张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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