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是冷的,裹着腐土与白骨的气息,在枯树间打着旋儿。磷火三三两两地浮在半空,淡绿色的光团忽明忽暗,照得地面上的坟包像蜷缩的怪兽。最中央那株 “铁树” 突兀地立着,不是凡界的铁树,树干是暗银色的金属质地,却缠绕着暗褐色的骨纹,像无数细小的肋骨勒在上面,裂缝里渗出暗红色的黏液,落地时发出 “滋滋” 的声响,能把枯草灼出黑洞。树顶没有叶片,只有一团扭曲的雷纹,蓝色的电光在纹路间跳动,每跳一下,就有细碎的哭喊声从树芯飘出来,像被捂住嘴的孩子在呜咽。
幽土实验室藏在铁树西侧的地下,半露的合金门面上刻着胤氏三房的家徽:一把交叉的骨杖,杖头挂着枚小小的 “亲情税” 公章。门缝里漏出惨白的光,伴随着仪器运转的 “嗡嗡” 声,偶尔还夹杂着贵族呵斥仆役的尖利嗓音。乱葬岗的另一端,新坟堆里还插着没刻字的木牌,风一吹,木牌碰撞的声音像谁在低声计数。
这是夜色最深的一刻,连月亮都躲进了乌云里,只有铁树的雷纹和白鸢指尖的微光,勉强撑起一片能视物的天地。
沈观单膝跪地时,膝盖压碎了半块枯骨,“咔嚓” 一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的右手握着血脉盾,盾面是淡金色的,边缘却布满裂纹,那是之前对抗胤氏私兵时留下的伤痕,此刻裂纹里正渗出细小的血珠,与铁树裂缝里的暗红黏液遥遥呼应。
他深吸一口气,腐土的腥气钻进鼻腔,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眼前又闪过三天前的画面:在胤氏三房的 “童魂培育室” 里,十几个孩子被泡在透明舱里,他们的手腕上缠着刻有 “亲情税” 的锁链,善炁正通过锁链抽进管道,最终汇入这株铁树的根部。当时最小的那个孩子才三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伸手想抓他的衣角,却被舱壁挡住,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泪痕。
“不能退。” 沈观低声对自己说,左手握住白鸢伸过来的手。白鸢的手掌微凉,指节处还沾着之前战斗时的灰尘,她的木质神经正从手腕处延伸出来,像淡绿色的藤蔓缠上沈观的小臂,神经末梢的光点在月光下轻轻闪烁,每闪一下,就有一丝暖意顺着沈观的血脉往心口流。
“我能帮你稳住能量。” 白鸢的声音很轻,却很稳。她的目光落在沈观握着血脉盾的手上,那只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血管正隐隐跳动,像是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白鸢知道,逆转公式会让痛苦转化率反噬,沈观要承受的,是铁树里所有童魂的痛苦总和。
沈观点点头,将血脉盾对准铁树主干最宽的那条裂缝。裂缝里的暗红黏液突然变得躁动,顺着盾面的纹路往上爬,像要钻进他的血脉里。他深吸一口气,手腕用力,将血脉盾狠狠插入裂缝,“嗤” 的一声,淡金色的白光从盾面爆发出来,瞬间照亮了周围的坟堆,那些浮在半空的磷火被白光冲得四散而逃。
白光与铁树核心的雷纹撞在一起,蓝色的电光瞬间炸开,却没伤到沈观,反而顺着血脉盾的纹路缠上来,与盾面的骨纹产生共鸣。三种光交织在一起,发出细碎的 “嗡嗡” 声,像无数人在低声说话,有孩子的笑,有老人的叹,还有女人的哭,凑在一起,竟像是一曲残缺的歌谣。
阿蛮和阎包子站在沈观身后十米远的地方,背靠着背警戒。阿蛮握着一把骨刀,刀身是用乱葬岗里千年白骨磨成的,刃口泛着冷光,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幽土实验室的合金门,刚才白光爆发时,门里传来了桌椅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显然里面的人被惊动了。
“小心点,胤氏的私兵都带了能量枪。” 阿蛮低声对阎包子说,左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骨哨,那是她从族里带来的,吹一声就能召唤附近的骨兽,虽然乱葬岗的骨兽不强,但至少能拖延时间。
阎包子 “嗯” 了一声,右手捏着一个幽火符篆,符篆上的火焰是暗紫色的,在他的掌心轻轻跳动。他的目光却没离开沈观的方向:沈观的后背绷得笔直,肩膀偶尔会微微颤抖,显然已经开始承受痛苦反噬。阎包子攥紧了符篆,指节泛白,他想冲上去帮忙,却知道自己不能,逆转公式需要绝对的专注,任何干扰都可能让沈观和白鸢陷入危险。
“再等等。” 阿蛮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说,“他们比我们想的要坚强。”
就在这时,系统的女声突然在沈观的耳边响起,冰冷的机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检测到公式逆转,痛苦转化率开始波动,当前数值 17%,预计三分钟后达到峰值,请准备承受逆流能量。”
沈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瞬间,无数细碎的痛苦顺着血脉盾涌进他的身体,有孩子被抽走善炁时的灼烧感,有母亲失去孩子的撕心裂肺,还有老人被强行征收 “亲情税” 时的绝望。这些痛苦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神经,让他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后背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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