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深。
我站在案前，手指还搭在《济世录》的最后一页。那行小字“你不许死，我们还没活够”墨迹未干，纸面却开始泛起细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背面顶动。我低头看手下的笔，笔尖微微跳动，一滴墨落在纸上，晕开成不规则的点。
这不是地震。
我闭上眼，足底轻压地面，顺着龙脉节点沉入感知。借脉一息开启的瞬间，百里内所有人的名字、心跳、情绪裂痕全数浮现。可这一次不对——东南方向三处命格突然断裂，不是自然消亡，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根。还有七道心绪在原地打转，像被困在圈里的野兽，反复冲撞却找不到出口。
我睁开眼，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桌上的归附名单里，天剑门、铁骨帮、青云寨三个名字的印记已经变灰，像是被风吹久了的炭灰，轻轻一碰就会散掉。昨夜还在报到的弟子，今日已无人回应。
我提起笔想记下异状，笔尖刚触纸，风翩翩推门进来。
她手里抱着罗盘，脸色发白。“星轨乱了。”她说，“心宫位黑气蔓延，罗盘定不住北。”
我把笔放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她走到案边，把罗盘放在《济世录》旁边。指针转得极快，几乎看不清方向。“这不是天象变化，是有人在改局。逆风水，割命脉，手法很熟。”
我盯着罗盘，没说话。
她抬头看我：“你也感觉到了，对吧？地动不是偶然。”
我点头。“命格断得不正常。不是战死，不是病亡，是……被抽走的。”
她咬了下唇。“我要重绘龙脉图，把暗流找出来。”
“去吧。”我说，“别一个人查。”
她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她。“昨晚的星图，还留着吗？”
“在风水堂桌上。”
“拿回来，对比看看差了多少。”
她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我站起身，朝剑阁走。
清月站在高台边缘，寒霜剑插在石缝里，剑身不停震动。她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眉头皱得很紧。
“有东西在靠近。”她没回头，“不是活人，也不是鬼。是刀在动，但没人握。”
“杀意无主？”我问。
她侧过脸看了我一眼。“三日前就开始了。每到子时，远方就有刀气冲上来，一次比一次近。我布了三道剑阵，都被穿过去了。”
“你能锁住它吗？”
“不能。”她摇头，“它不落实体，像风里的残影。但我能感觉到，它在找什么。”
“找什么？”
“我不知道。但它经过的地方，武者会突然暴起杀人，然后自己倒下，死状和被割喉一样。”
我沉默了几秒。“你盯紧它。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
她点头，手仍没离开剑。
我离开剑阁，往蛊堂去。
叶绾绾正站在药炉前，面前摆着一只炸裂的蛊盅，虫尸焦黑，堆在瓷片中间。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堆死虫。
“东南山林的气息变了。”她在我开口前说，“我的蛊虫认不出那边的味道了。不是毒，不是瘴，是……林子自己醒了。”
“醒了？”
“树根在动。”她抬眼看我，“二十年前我见过一次，那时候南疆古坟塌了，地底爬出千年藤蔓，缠死了整村人。现在的感觉，和那时一样。”
“你能放心蛊下去听声吗？”
“已经在炼了。”她转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密封的玉盒，“但这回不一样。上次是死物复苏，这次……是有人在底下种东西。”
我看着她打开玉盒，里面是一只通体银白的虫子，正缓缓爬动。
“地听蛊。”她说，“它能钻进地底三百丈，带回声音。但如果下面的东西察觉到它……”
“会毁掉它，甚至反噬你。”
她合上盒子。“我知道风险。”
“去吧。”我说，“小心些。”
她点头，拿着玉盒走了进去。
我走出蛊堂，往合欢居走。
娜娜坐在床边，抱着枕头，眼神有点空。听见我进来，她抬起头，笑了下，但笑得不太稳。
“你梦见什么了？”我问。
“很多人哭。”她说，“不是伤心，是……他们睡着了，但身体还在动。有人在他们梦里走路，说话，杀人。”
“你还记得梦里的地方吗？”
她摇摇头。“看不清，雾太厚。但我闻到了味道，像烧纸，又像泥土翻出来的新根。”
我蹲下来看她。“你还做了别的梦吗？”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有一次，我看见你在地下走，身上都是血，可你没受伤。你回头看我，嘴在动，但我听不见。”
我心头一紧。
“那是假的。”我说。
“我知道。”她靠过来，脑袋抵在我肩上，“可我怕是真的。”
我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我会在上面守着。”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我离开合欢居，回到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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