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看着李本深步步逼近,那人眼里烧着团他读不懂的东西——不是忠君的热望,不是复仇的狠戾,只有直白的贪婪。
“你想要什么?”
济尔哈朗开口,汉语磕绊得像被冻住的弓弦,每一个字都裹着喉间的血味。
李本深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狞笑,露出沾着泥的牙:“想要你的人头!换松江三十亩棉田!”
“棉田……”
济尔哈朗低笑出声,笑声里滚着血沫,溅在胸前的甲胄上,“你们汉人……总为这点土坷垃拼命……”
话音未落,他突然往前一冲,手里的腰刀带着濒死的悍劲劈出去,刀刃上凝着的血珠被甩成细雾,直逼李本深面门。
李本深慌忙举刀去挡,“当”的一声脆响,两刀相撞的力道顺着手臂往上窜,他只觉得虎口发麻,刀柄差点脱手飞出去。
就是这半瞬的迟滞,济尔哈朗的刀突然变向,从下往上撩起,钻进李本深的衣襟。刀刃划开腹部的布料,再撕开皮肉,发出“嗤啦”一声闷响。
“呃……”
李本深低头,看见暗红的肠子顺着伤口涌出来,沾着地上的泥和草屑,黏糊糊地坠在裤腿上。他想伸手去捂,胳膊却软得没了力气,眼前一黑,重重栽在地上,脸埋进冰凉的土坷垃里。
济尔哈朗拄着刀站稳,看着李本深的尸体抽搐了两下,最后手脚一僵,再没动静。
他身后只剩两个亲兵,甲胄破得露了棉絮,浑身是伤,却仍把刀横在胸前,死死盯着来路的方向。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沉得像锤子敲在心上,每一声都震得地面发颤。
济尔哈朗抬头,看见官道尽头扬起的烟尘。那是郑氏商号的骑兵,马靴上的铁掌敲在石板路上,比八旗战马的蹄声更锐,更让人发慌。
“王爷,咱们杀出去!”
最后一个亲兵嘶吼着举刀,声音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济尔哈朗却摇了摇头,刀杆在地上戳了戳,溅起几点泥。
他望着紫金山方向,南京城的轮廓在暮色里蒙着层淡红,像被血雾裹着。那曾是他发誓要踏平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看不见的终点。
他征战一生,跟着皇太极从萨尔浒打到江南,为满洲人打下半壁江山,到头来,却栽在了这片江南土地上。
“告诉多铎……”
他对亲兵轻语,声音碎在风里,像被血沫糊住,“郑森……不好惹……”
说完,他猛地抬手,将刀横在脖颈上。
刀锋划过皮肤的瞬间,他仿佛看见萨尔浒的战场:漫天箭雨里,战友举着旗嘶吼,皇太极拍着他的肩膀笑,说“济尔哈朗,你是咱满洲的好汉”。
最后定格的,是三江口那些被血染红的淤泥,还有一片红叶落在他脸上。
紫金山的暮色压下来时,郑森的营盘刚扎稳在山脚。篝火的光顺着山势往上爬,照亮了半面山坡。
南京聚宝门内,恐慌却早漫过了整条街。
卖糖人的挑子翻在路边,糖稀流在石板上,黏住了几只慌着逃的蚂蚁。
魏国公徐文爵站在府里的回廊上,手指死死攥着腰间的玉带。
那是永乐年间传下来的老物件,碧色玉扣早被祖辈的手磨得温润,此刻却透着刺骨的凉,硌得他掌心的肉都发紧,连指节都泛了白。
他十七岁承袭爵位,不过两年,脸上却没半点少年人的活气,只剩藏不住的惶急,连眼角都耷拉着。
廊外的石桌上,摊着张揉皱的宣纸,上面的字被水洇得发糊。那是三天前从扬州递来的消息,“多铎大军已过瓜洲,刘良佐部迟滞未发”,每个字都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
“公爷!”
管家跌跌撞撞奔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手里的茶盘晃得厉害,茶水洒了满手。
“巡城营刚报,紫金山下有大队人马!黑压压望不到头,旗号没看清!”
徐文爵猛地转身,腰间的玉带扣“当啷”撞在廊柱上,发出脆响。
史可法的血书、江北难民的哭号、镶黄旗兵卒用百姓尸骨填护城河的画面,突然全涌进脑海。他太清楚南京的底细:城墙上的大炮还是天启年间的旧物,硝石大半受潮,府兵的甲胄格外单薄,还不如家里护院的皮甲结实。
这烂摊子,挡得住多铎的虎狼之师?
“备轿。”
他声音冷得像冰,手指往廊柱上一撑,才稳住发晃的身子。
“去叫会同安伯、忻城伯,让他们立刻到聚宝门候着,别耽误!”
管家愣在原地,茶盘里的茶还在往下滴:“公爷,不等确认是哪路兵马吗?万一……万一是自己人呢?”
“确认?”
徐文爵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嘴角往一边撇,“等确认时,多铎的兵早进了城,咱们连递降表的机会都没了!”
谁都知道刘良佐是降将,是条喂不熟的狗,可这条狗迟迟不来,倒把他们这些南京勋贵架在了火上。
多铎要的是顺从,不是抵抗,扬州城的下场就是榜样——城破之后,连条狗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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