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将绢帛卷起,塞入蜡封丝绢筒,以火漆严密封口,再缠上坚韧的丝线。在筒外,以墨笔清晰标注:“天津巡抚冯元飏亲启,十万火急,绝密!”
“赵统领,”朱慈烺将密封好的丝筒双手递出,“此令旨,关乎天津数万军民性命,关乎大沽口海防存亡,务必以最快、最稳妥之方式,送达冯元飏本人之手。中途绝不可经第三人转递,传令之人,需口称:‘京师明黄密讯,须冯抚台亲启!’ 冯元飏见符,必知轻重。”
赵啸天神色凛然,双手接过丝筒,沉声道:
“殿下放心,卑职亲自挑选帮中机敏的兄弟吴六子,此人轻功卓绝,水性精熟,更擅伪装潜行,卑职让他走最近的水路,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保证在消息传到天津前,将此令旨亲手塞进冯抚台手里。”
“好,”朱慈烺重重点头,“有劳赵统领。”
赵啸天不再多言,转身掀帘而出,舱外立刻传来他低沉而急促的吩咐声。
船舱内,喧嚣暂歇。
朱慈炯和朱慈炤吃饱喝足,又蜷缩在床铺一角,沉沉睡去,发出细微的鼾声。王之心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动作轻柔。
朱慈烺看着两个弟弟恬静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乱世之中,能吃饱睡稳,已是莫大的奢侈。
他走到床边,靠着冰冷的舱壁坐下。高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难以抗拒的、如同潮水般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眼皮重若千斤,四肢百骸都像灌了铅。
他端起王之心适时奉上的热茶,勉强喝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再也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倦意。
“王伴伴,孤,歇会儿……”朱慈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殿下,您快歇着,老奴守着。”王之心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朱慈烺躺下,又给他盖上一件厚实的棉袍。
朱慈烺的头刚一沾上那简陋的枕头,意识便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沉入了无边的黑暗。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开了。
然而,这沉睡并非安宁。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瞬间将他吞噬。
煤山,歪脖子老槐。
血色月光下,那身熟悉的蓝色夹袍在寒风中飘荡。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身影悬挂在虬枝之上,面容扭曲,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是无尽的绝望、不甘、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怨毒?
“由检无能,有负祖宗社稷……”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直刺灵魂深处。
乾清宫,冰冷金砖。
少年朱慈烺撕心裂肺的哭嚎:“父皇,儿臣不走,死也要死在您身边。” 崇祯那绝望到扭曲的脸庞猛地转过来,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厉声咆哮:“滚,快滚,保住太子,保住,火种……复国,复国啊——” 声音如同炸雷,震得他耳膜生疼。
2024年,南京明孝陵外。
刺耳的电动车喇叭,失控的钢铁巨兽,天旋地转,剧痛,黑暗……然后,是两张苍老、布满泪痕、写满无尽悲痛和绝望的脸庞。
那是他现代的父母,他们扑在冰冷的、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明义,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那哭声,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着他的心。
“父皇——”
“老爸,老妈——”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嘶吼,猛地从朱慈烺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冰冷的汗珠,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破膛而出。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而惊恐,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炼狱般的梦境里。
船舱内,油灯昏黄。
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晃。朱慈炯和朱慈炤依旧在沉睡。王之心守在床边,布满血丝的老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殿下,您……”王之心声音哽咽。
朱慈烺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抹去额头的冷汗,目光茫然地望向舱顶。
煤山自缢的父皇……
车祸身亡后悲痛欲绝的现代父母……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段刻骨铭心的绝望,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灵魂。
他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粗糙的棉袍里,肩膀微微颤抖。
船舱内,只剩下运河水流冲刷船底的哗哗声,和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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