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将军，指挥着这场与死神的战争。
李承稷站在一旁，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看着她亲自为念柔擦拭身体，看着她脸上那混杂着泪水、汗水和坚定信念的神情，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女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范柔柔吗？
他记忆里的范柔柔，永远是温顺的，是端庄的，是在“自耕园”里哼着小调的。他曾厌恶她的“疯”，觉得她上不了台面，有辱皇家体统。
可现在，当真正的灾难降临时，那些端庄的妃嫔、那些满腹经纶的太医，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如同待宰的羔羊。
反而是这个他最看不起的“疯后”，像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戳在这里。
是她，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说出了“天花”两个字。
是她，在所有人都恐惧的时候，第一个冲上去抱住了儿子。
是她，在一片混乱之中，下达了一道道看似荒谬却又似乎起了作用的命令。
这一刻，李承稷的心里，第一次对范柔柔产生了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那不是厌恶，也不是宠爱，而是一种……敬畏。
是的，敬畏。
对一个母亲的敬畏，对一个在绝境中爆发出无穷力量的女人的敬畏。
他默默地退到一旁，不再打扰她。他知道，现在，这里是她的战场。他这个帝王，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他走到殿门口，对着守卫的禁军统领沉声下令：“传朕旨意，凤仪宫一切用度，要什么给什么，不得有丝毫延误！另外，将太医院所有关于‘痘症’的典籍，全部搬过来！”
“是，陛下！”
李承稷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回殿内。他没有再去看念柔，而是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拿起一本太医们带来的医书，就着昏暗的灯光，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他看不懂那些深奥的药理，但他想知道，天花到底是什么。他想知道，范柔柔的那些“疯言疯语”，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的道理。
他要陪着她，陪着她们母子，一起把这场仗打完。
无论结局是生，是死。
夜，越来越深。
凤仪宫的灯火，彻夜通明，像一颗在黑暗中顽强跳动的心脏。
宫墙之外，承稷盛世依旧。
宫墙之内，死神却迟迟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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