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哥…这洋枪…也太难伺候了…”一个汉子看着自己被火药燎伤的手腕,哭丧着脸。
“比大刀片子难弄多了…”有人小声嘀咕。
“菩萨…菩萨怎么不显灵教教我们…”有人偷偷看向肖雯雯的方向。
刘十九听着这些话,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他看着角落里那个气息微弱的身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科技”带来的沉重。这冰冷的钢铁,不仅需要力量去拿起,更需要智慧和纪律去驾驭!而他们,几乎一无所有。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清廷和洋人的搜捕风声越来越紧。他们必须干一票大的,打出威风,才能震慑敌人,也才能凝聚更多绝望中的人心。
目标,选在了戒备森严的英国公使馆外围的一处大型煤气储罐。它提供着使馆区部分区域的照明。打掉它,不仅能制造巨大混乱,更能沉重打击洋人的气焰。
行动定在一个暴雨滂沱的深夜。雷声轰鸣,掩盖了脚步声。
刘十九亲自挑选了二十个学枪最快、胆子最大的汉子,包括王老五。每人配发一支恩菲尔德步枪和定量弹药。他们如同幽灵般潜行到预定狙击阵地——一处距离储罐约一百五十米的、废弃的二层酒楼。
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顺着破烂的衣襟流下。汉子们趴在布满灰尘和碎瓦的楼板上,紧张得浑身发抖。前方的英国公使馆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巡逻的英军士兵的身影。巨大的煤气储罐在雨幕中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
“瞄准…那个发亮的铁罐子…”刘十九压低声音,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心脏狂跳,“听我口令…一起开火!”
他端起枪,努力回忆着肖雯雯在意识清醒时曾指点过他的、极其模糊的“三点一线”瞄准概念。冰冷的枪托抵在肩窝,生涩的扳机仿佛重若千斤。
“打!”
刘十九猛地扣下扳机!
砰!
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他的肩头!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枪口喷射出一团刺目的火焰和浓烟,巨大的枪声淹没在雷声里!
紧接着,身边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爆响!
砰砰砰!砰砰!
二十条枪口喷出火焰!铅弹在雨幕中划过一道道肉眼难辨的轨迹,撕裂空气,射向远处的目标!
大部分子弹都射飞了!有的打在储罐坚固的钢板上,溅起点点火星;有的打在周围的围墙上,崩起碎砖;只有寥寥几发,击中了储罐连接管道的薄弱处!
嗤——!
一股巨大的白色气体混合着刺鼻的煤气味,猛地从破损处喷涌而出!如同受伤巨兽的咆哮!
“打中了!漏气了!”王老五兴奋地低吼!
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团无法形容的、比太阳还要耀眼千百倍的巨大火球,猛地从储罐破损处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周围十几米的空间!紧接着,是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怖爆炸声!冲击波裹挟着炽热的气浪和钢铁碎片,如同毁灭的风暴,横扫而出!
轰隆隆——!!!
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颤抖!废弃的酒楼如同纸糊般剧烈摇晃!楼顶的瓦片簌簌落下!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硫磺和焦糊味!
“趴下!!”刘十九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猛地扑倒在地!
晚了!
巨大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片横扫而至!
噗!噗!噗!
惨叫声瞬间被爆炸的轰鸣淹没!刘十九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后背,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移位!他像一片落叶般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残破的墙壁上!剧痛瞬间淹没了他!
烟尘弥漫,火光冲天!整个英国公使馆区域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当刘十九挣扎着从瓦砾中抬起头,甩掉头上的灰尘和血水,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预定狙击的位置,一片狼藉!至少七八个汉子被爆炸的冲击波直接撕裂或震死,血肉模糊!王老五被一根尖锐的木桩贯穿了大腿,正发出凄厉的哀嚎!剩下的人也都带伤,惊恐万状地蜷缩在地,如同受惊的鹌鹑!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巨大的爆炸固然惊人,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更加惨重!而且,似乎并没有完全摧毁目标?那储罐的主体还在燃烧……
“撤!快撤!”刘十九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嘶吼着,挣扎着爬起来去拖拽重伤的王老五。
撤退,变成了一场在枪林弹雨(被惊动的英军开始还击)和爆炸余波中的亡命奔逃。雨水、血水、泥浆混合在一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信标与背叛
煤窑深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要浓厚。侥幸逃回来的人不足出发时的一半,个个带伤,如同惊弓之鸟。王老五大腿贯穿伤,伤口感染恶化,高烧不退,在角落里痛苦地呻吟。肖雯雯依旧蜷缩着,气息微弱,但似乎被外面巨大的爆炸震动惊醒,眼皮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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