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黄骠马上,并未着甲,只穿一身玄色深衣,外罩素色麻布常服,显得沉稳而内敛。他年约四十许,面容清癯,眉骨略高,一双眼睛深邃平和,如同古井深潭,此刻的目光透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缓缓扫过跪伏的刘二,掠过那几株嫩绿的黍苗,最终落在那柄斜插在泥土边的、形状粗陋却明显经过精心打磨的木耜上。
他的视线在木耜那扁平带弧度的锋利头部停留了片刻。
“抬起头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刘二耳中,如同古钟轻鸣。
刘二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的泥里,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着剧烈颤抖的身体,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了头。汗水混着泥浆从他额角流下,滑过那张写满惊惧和卑微的年轻脸庞。
马上的身影,在那双深邃眸子的注视下,如同山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此乃何物?”周公旦的目光落回那柄木耜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是……是……”刘二喉咙发紧,舌头如同打了结,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巨大的恐惧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说这是自己做的?大人物会不会觉得他偷学了什么不该学的东西?撒谎?万一被识破……他下意识地,带着一丝几乎绝望的求助,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肖雯雯藏身的那棵大树。
肖雯雯隐藏在树后阴影中,意念如同绷紧的弓弦。她不能出声,不能有任何能量波动!周公旦此人,史载贤明而极具洞察力!她只能赌!赌刘二骨子里的那一点点灵光!
就在刘二张着嘴,眼看就要被恐惧彻底压垮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地上那几株在风中微微颤抖的嫩绿黍苗。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从心底涌起!那是他用命换来的种子!是他拼命开垦、日夜守护的希望!这木耜……就是挖开这希望的工具!
“是……是俺挖地的!”刘二猛地喊了出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他抬起沾满泥污的手指,指向那柄木耜,又猛地指向那片深褐色的土地和那几株黍苗,“用它!挖土!埋灰!种……种黍子!” 他语无伦次,词句粗粝,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了核心——工具,开垦,种植!
周公旦深邃的目光从木耜移到那片明显经过翻动、撒了草木灰的土地上,最后落在那几株顽强探出头的嫩苗上。他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似乎悄然化开了一丝涟漪。
“此耜形制……与你何处习得?”他的问题依旧简洁,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刘二脸上。
刘二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这个问题更致命!他哪里晓得?难道说是那个“天上掉下来的女人”教的?这念头一起,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不行!绝对不能说!说出来,不仅自己完了,肖雯雯也完了!他紧张得浑身发抖,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没……没人教!”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倔强,“俺自己想!用石头砸木头!砸出来的!”他猛地指向旁边地上散落的燧石碎片和被削凿过的硬木断枝残骸,“就这样!就这样弄出来的!为了……为了挖得深!省力气!多种点黍子!不饿死!”
吼完最后一句“不饿死”,刘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如牛,死死低着头,不敢再看马上那人。汗水混着泥浆,一滴滴砸落在身下的泥土里。
寂静笼罩着小小的林间空地。只有骏马偶尔发出的轻微响鼻声和刘二粗重的喘息。
良久。
“善。”
一个平淡无奇的字,清晰地响起。
刘二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善?什么善?是说……他说得好?还是……这东西……好?
马上,周公旦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赞许。他没有再看刘二,目光投向更远方那片泥泞死寂的荒野,又仿佛穿透了荒野,看到了更为遥远的东西。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身旁一名随从做了个极其简单的手势。
那名随从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他走到刘二面前,面无表情,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干净麻布包裹的小包,递了过来。
刘二愣愣地看着递到眼前的布包,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沾满泥污的手,颤抖着接过。
布包入手微沉。他茫然地解开系着的麻绳,一层层打开……
金灿灿的饱满黍粒!满满一小捧!比他从泥里抢回来、又埋下去的那几粒多十倍!百倍!如同流动的黄金,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
“此子……尚可。”
一句听不出喜怒的评语随风飘过。
随即,马头调转。蹄声再起,沉稳有力,很快远去,只留下林间激荡的回音和弥漫的尘土气息。
刘二如同石化般跪在原地,双手捧着那包沉甸甸的金黄黍粒,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凝固!周公?给他种子?还说他……尚可?
一阵风吹过,撩动他汗湿的鬓发,也拂过那几株在尘土中微微摇曳的嫩绿黍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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