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弥漫着压抑的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裂的噼啪声。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空间,映照着吴锐铁青的脸。他坐在书案后,手里死死攥着那张被沈德容抖开过的诗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纸页边缘被撕扯得如同犬牙交错。
吴承恩垂着头站在书案前,单薄的身影在灯影里微微发抖,像一株被狂风蹂躏过的幼竹。他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头顶。那目光里有失望,有惊怒,有后怕,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吴承恩此刻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恐惧。
白日里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城隍庙方向的烟尘、门前恐怖的焦坑、沈德容口中“妖道作祟”的指控……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他这个一大早就溜出后门的儿子!还有这张该死的、惹祸的诗稿!
“说!”吴锐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压砸在吴承恩心上,“今日后巷巨响,门前天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去招惹了什么邪祟妖人!这张纸!”他猛地将诗稿拍在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是不是那妖道蛊惑你写的?!引得沈德容这等豺狼上门,差点害得我吴家满门遭祸!你……你眼中可还有家法?可还有伦常?!”
“爹!不是的!不是妖道!”吴承恩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眶发红,急切地想要辩解,“那……那是……”话到嘴边,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喉咙。怎么说?说无生居士?说那竹林中的低语?说那冰冷撕裂的道袍下非人的躯体?说那为了阻挡衙役而引来的恐怖“天罚”?父亲会信吗?父亲只会更加确信他被妖邪蛊惑,心智迷失!
“那是什么?!”吴锐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吴承恩完全笼罩。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愤怒和担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你还想替那妖邪辩解?!承恩!你才十三岁!你读的是圣贤书!知的是礼义廉耻!不是这些离经叛道、惑乱人心的妖言邪说!”他痛心疾首地指着案上的诗稿,“看看你写的!‘泥胎何曾佑黎庶,香火尽入囊中藏’!这是何等大逆不道!哪一点像是我吴家子孙的手笔!这心思……这心思是何等的恶毒与阴鸷!简直……简直是入了魔道!”
父亲的斥责如同钢针,一根根扎进吴承恩的心。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辩解?辩解只会带来更大的风暴和无休止的审问。他不能说出无生居士,不能说出那冰冷的秘密。巨大的委屈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咸的血味,倔强地沉默着,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好……好……好一个沉默!”吴锐看着儿子这副油盐不进、近乎“冥顽不灵”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失望和冰冷的愤怒。他猛地抓起案头那几本厚厚的、用上好宣纸装订的手稿——《禹鼎志》!那是儿子几年心血凝聚,描绘着他心中光怪陆离的神魔世界、英雄传奇的雏形!
“你每日沉迷的,就是这些荒诞不经、惑人心智的鬼蜮伎俩!”吴锐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怪不得!怪不得心思如此偏激!污秽!都是这些东西污了你的心窍!蒙了你的天良!”他高高举起那摞手稿,如同托举着一块巨大的、象征堕落与不祥的顽石!
“爹!不要!”吴承恩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绝望的惊骇!那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梦!是他对抗这沉闷世界唯一的武器!他疯了一般扑上去,想要抢夺!
“孽障!还敢护着这些邪物!”吴锐盛怒之下,手臂猛地挥落!
嗤啦——!!!
清脆而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纸叶飞舞!
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宣纸,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蝶翼,带着墨痕未干的沉重,纷纷扬扬,在空中划出绝望的轨迹,然后无力地飘落在地。有的落在冰冷的青砖上,沾上灰尘;有的飘到书架角落,蜷缩成一团;更多的,则是被吴锐如同丢弃秽物般,狠狠地摔在地上,甚至用脚碾过!
《禹鼎志》。承载着少年所有瑰丽幻想、所有不平呐喊、所有隐秘寄托的《禹鼎志》,在他眼前,被那双他曾无比敬仰、视作山岳的父亲的手,无情地、彻底地撕碎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吴承恩保持着前扑抢夺的姿势,僵在原地。他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指尖离一片打着旋儿落下的残稿只有一寸之遥。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眼神里的光,像被投入寒潭的炭火,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死寂的茫然。仿佛灵魂在那一瞬间,也被那双愤怒的手狠狠撕碎,随着纸片一同飘散。
巨大的、无声的绝望如同无形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窒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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