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很难吧?”陆远问。
“难?”王大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自嘲地笑了笑,“何止是难,是快死了。”
他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本油腻的账本,扔在桌上。“订单,上个月就一个,还是给人家做配套的,利润薄得跟刀片一样。可这电费、水费、税金,哪一样能少?这几十号人,就算工资拖着,每天一张嘴也得吃饭吧?”
他指了指窗外那些老旧的设备:“这些家伙,都是我爹那一辈留下来的,比我年纪都大。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想换新的?一台数控机床几百万,把我们整个厂卖了都不够。”
“银行那边,上周又来人了,说我们是‘劣质资产’,要抽贷。一旦抽贷,厂子立马就得关门。我去找他们理论,人家一句话就把我顶回来了——‘市场经济,优胜劣汰’。”王大锤模仿着银行经理的腔调,脸上满是讥讽。
“我去找园区管委会,求他们给点政策扶持,或者帮忙协调一下贷款。”王大锤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像是要把肺都吸出来,“你猜他们怎么说?”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们说,‘老王啊,你们的问题我们清楚,也很重视。这样,你先打个报告上来,我们开会研究研究’。”王大锤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像是要把它碾碎,“我去年一年,写的报告摞起来比这桌子都高!研究?他们研究出个屁了!”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个在车间里骂骂咧咧、像一头狮子般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充满了无力的狂怒。
“我爹,我爷爷,三代人都在这个厂。我不能看着它在我手里完蛋。”王大锤低着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
这就是企业的无奈。他们被市场的浪潮拍打,被陈旧的体制束缚,在政策的夹缝里苟延残喘,看得见自己的伤口,却找不到治伤的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王工长,园区管委会的人来了,说要检查安全生产!”一个工人探进头来,神色紧张。
王大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来:“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他看了陆远一眼,眼神复杂。“走,小子,跟我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检查’。”
园区管委会来了两个人,一个挺着啤酒肚、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是管委会的张副主任;另一个是拎着公文包的年轻干事。
他们根本没进车间,就在厂区里背着手溜达。张副主任的皮鞋擦得锃亮,他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油污,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老王啊,最近生产怎么样啊?”张副主任笑呵呵地问,那笑容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就那样,不死不活。”王大锤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个锈迹斑斑的变压器,“张主任,我跟您反映个事。那台变压器,严重老化了,前两天负荷一高就跳闸,差点引起火灾。这可是天大的安全隐患,您看能不能……”
“知道了,知道了。”张副主任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回头打个报告上来嘛,我们研究研究。”
又是“打报告”,“研究研究”。
他看都没看那台变压器一眼,反而指着厂门口那个掉漆的宣传栏,皱起了眉头:“哎,老王,你看你们这个宣传栏,也太破了。这可是咱们园区的门面,得换个新的,搞得漂亮一点,知道吗?这是形象问题!”
一个关乎几十条人命的“安全隐患”,在他眼里,竟然比不上一个“形象问题”重要。
王大锤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
陆远站在一旁,扮演着一个沉默的实习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张副主任眼神里的敷衍和傲慢,看到他对自己锃亮皮鞋的在意,远超过对工人生死的关心。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张副主任像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任务,拍了拍王大锤的肩膀,“老王,好好干,有什么困难,要相信组织嘛!”
说完,他带着年轻干事,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看着他们远去的车,王大锤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垃圾桶发出一声巨响,翻倒在地。
他喘着粗气,双眼通红,转头看着陆远,那眼神里是绝望,是愤怒,是积压了太久的怨气。
“看见了吗,小子?!”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这就是园区管委会!写报告?老子写的报告能他妈糊墙了!他们研究?研究个屁!”
“他们就等着我们这些厂子一个个死干净,好把这块地卖给开发商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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