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画面切换,一张张照片闪过。
有赵天龙在一家地下诊所的手术台上被戴上手铐的照片,他脸色苍白,眼神绝望。
有东林区公安分局局长张建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纪委工作人员带走的照片,他昔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影。
还有区工商局、税务局、城管局……一个个在东林区响当当的人物,都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风暴席卷了整个东林区。
陆远看着电视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惊恐”的表情。
他和其他人一起,被押送到了一个临时设立的审查点。在这里,他看到了更多被抓来的“熟人”,他们都是那份秘密账本上的“朋友”。此刻,这些往日里人五人六的“朋友”,全都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姓名?”
“阿……阿远。”陆远对着面前的记录警员,结结巴巴地回答。
“职业?”
“人……‘人间天堂’的……会计。”
“赵天龙是你什么人?”
“我老板。我……我就是个打工的,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刚来没几天,就是负责算算账,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从来不参与的!我是良民!”陆远一脸无辜,就差挤出几滴眼泪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审问他的年轻警员显然不信,但翻来覆去地问,也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个叫“阿远”的家伙,对所有核心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只反复强调自己是个管钱的,对数字比对人熟。
在专案组看来,陆远这种角色,就是黑社会团伙里常见的师爷、账房,属于技术人员,通常不直接参与暴力犯罪。虽然有罪,但和赵天龙、炮子那种核心骨干比起来,算是小鱼。
审问陷入了僵局。
就在陆远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完美的演技蒙混过关,最多以一个“非法经营”或者“协助犯罪”的罪名被处理时,审查室的门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肩上扛着的警衔,显示出他是一个高级警官。正是市局刑侦支队长,王海。
王海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年轻警员出去。
审查室里,只剩下了他和陆远两个人。
王海没有坐下,而是绕着陆远走了一圈,目光像是X光,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陆远的心跳,第一次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他低着头,继续扮演着那个胆小怕事的“阿远”,身体微微发抖。
“阿远?”王海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真是个好名字。”
陆远没敢接话。
王海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将一份文件扔在桌上。文件上,是陆远真正的户籍资料,上面“陆远”两个字和那张清秀的证件照,格外刺眼。
“东林区政策研究室的科员,一年前,因为一份关于工业园区转型的报告,一文惊动市委,被破格提拔为转型升级领导小组副组长。”王海一字一句地念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后来,又去了东林区当了代区长,处理了老大难的拆迁问题。履历很精彩。”
陆远的身体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不再掩饰自己的眼神。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了惊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的戏,杀青了。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他平静地回答。
“不明白?”王海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几分感慨,“那个打到市局的匿名电话,声音经过了伪装,但声纹对比显示,和你进入体制前参加戏剧表演的录音,有百分之九十三的相似度。那个藏在尸体口袋里的U盘,上面只提取到了一个人的指纹,就是那个死者的。干净得……就像一场完美的意外。”
王海身体前倾,双眼死死地盯着陆远:“陆远同志,你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这次的‘雷霆行动’。整个省厅专案组,都欠你一个一等功。”
陆远沉默不语。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查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王海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纪律。潜入黑社会,策划黑帮火并,引发大规模流血事件……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你脱掉这身衣服,甚至,坐牢。”
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海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无比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胆识、智慧和魄力;另一方面,他又为对方这种不择手段、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行事风格感到心惊。
“所以,你现在是以市局刑侦支队长王海的身份,在审问一个犯罪嫌疑人吗?”陆远忽然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王海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警察,而是一个穿着深色夹克,气质沉稳的中年人。陆远认得他,那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李秘书。
李秘书对着陆远微微点头,神情复杂地说道:“陆远同志,跟我走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书记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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