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卫民瞥了一眼,哼了一声:“怎么,市里又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换出来个宝贝,想让我给拍个片子,好抬抬身价?”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地方政府为了发展旅游,常常会包装一些所谓的“文化遗产”,让他去拍,本质上还是政绩工程。
“不。”陆远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从图册上移开,望向窗外,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忧伤,“我不是请您拍一部关于‘宝贝’的片子。我是想请您……记录一场葬礼。”
“葬礼?”方卫民的眉毛挑了起来,觉得这人说话莫名其妙。
“对,一场漫长而安静的葬礼。”陆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您知道百工坊吗?”
“东林区那条老街?听说最近被你们政府搞得挺热闹,不是成了什么网红打卡地吗?”方卫min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那只是表象。”陆远苦笑了一下,“就在前天,推土机差点就开进去了。因为有人觉得,那里更适合盖一座金融中心。”
方卫民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方导,您是拍历史的,您知道,一座城市如果没有了记忆,就只是一堆水泥。百工坊,就是星海市最后的记忆之一。”陆远的声音里,开始注入真正的情感,“那里有整个星海市,可能也是全省最后一位会做‘脱胎漆器’的张师傅,他的手艺传了五代,到他这里,可能就要断了。那里有捏了一辈子面人的王婆婆,她捏的孙悟空,比任何动画片里的都传神。还有扎风筝的李伯,他扎的龙睛蝶翅风筝,是宫廷里的手艺,据说真的能迎风飞上几千米高空……”
他没有谈任何大道理,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讲述着一个个具体的人。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名字,每一门手艺,都说得清晰而郑重,仿佛那些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方卫民抱着胸的手,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镜片后那双真诚的眼睛,心中的那层壁垒,开始出现裂痕。
“我今天来找您,不是以市委常委的身份,向您下达一个政治任务。”陆远将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恳切,“我是以一个晚辈,一个同样热爱这片土地的普通市民的身份,来请求您。我希望您能用您的镜头,为他们立传。”
“立传?”
“对。在他们和他们的手艺,被彻底遗忘和碾碎之前,把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坚守与无奈,都记录下来。我不要任何宏大的叙事,不要歌功颂德,我只要真实。就像您说的那样,让镜头,不要撒谎。”
陆远顿了顿,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了那封已经有些褶皱的信,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百工坊一位叫孙连海的木雕师傅写给我的求救信。他怕自己等不到我看到这封信的那一天。”
方卫民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看着那颤抖的字迹和陈旧的纸张,他沉默了。他拍了一辈子纪录片,见过太多的人和事,他能分辨出什么是表演,什么是发自肺腑的真情。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像个官员,更像个……殉道者。
“你知不知道,你要做的事情,是在跟谁作对?”许久,方卫民才开口,声音沙哑。
“知道。”陆远平静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很可能会毁了你自己的前途?”
“知道。”
“那你图什么?”方卫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陆远笑了,他拿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图个心安。图我们这座城市的子孙后代,在一百年后,提起星海市,除了记得这里有多少高楼大厦,多少上市公司之外,还能记得,我们曾经有过这样一群可爱的、用双手创造出美的人。”
咖啡厅里安静极了。
方卫民看着陆远,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他忽然觉得,自己那颗因为见惯了世事龌龊而变得有些坚硬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他猛地站起身。
“下周一,我带团队进驻百工坊。”他丢下这句话,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方导!”陆远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方卫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经费……”
“这片子,我自掏腰包拍!”方卫民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就当……我也为这座城市,图个心安。”
看着方卫民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陆远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成了。
他拿起那份专家名单,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乔松年。
原星海市博物馆馆长,国内着名的明清史专家,脾气倔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当年因为反对一项破坏古城墙的市政工程,当着市长的面拍了桌子,最后愤而辞职,从此闭门谢客,再不与任何官员来往。
陆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纪录片是拍给大众看的,是舆论的武器。但要真正从法理上、从历史的高度上,给百工坊一块谁也动不了的“免死金牌”,还需要一位真正的权威,一位能让所有质疑者都闭嘴的“镇山之石”。
而这位乔松年老先生,就是他计划中,最关键,也最难请动的那块石头。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秘书小陈的电话。
“小陈,帮我准备一份礼物。”
“好的领导,请问是什么样的礼物?”
陆远看着名单上“乔松年”三个字,缓缓说道:“去查一下,乔老先生当年辞职,是为了保护哪一段古城墙。然后,想办法帮我搞一张那段城墙最高清的、修复前的老照片,尺寸越大越好。另外,再帮我准备一瓶最好的……五粮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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