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暖提着五盏灯踏入“鸣沙宇界”时,先听见一阵细碎的呜咽——不是风声,是沙子在哭。漫无边际的黄沙漫过天地,风卷着沙粒扑来,每一粒沙都裹着凉,落在皮肤上像细针,连空气里都飘着涩涩的泪意。
道心花呢?
他蹲下身,指尖戳进沙里,只摸到冰凉的沙粒——挖了半尺深,才在沙下找到一截发蔫的花茎,叶子早被沙埋得发黄,花瓣烂在沙里,只剩一点微弱的绿,像快要熄灭的火星。
“别挖了!”一个扎着沙枣枝发绳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挎着个装着沙枣的小篮,裙摆上沾着沙,“沙子会哭,一哭就把道心花埋了,你挖得越深,沙哭得越凶。”她说着,指了指远处沙丘顶端——那里立着块半埋的石碑,碑上刻着“鸣沙泪”三个字,碑周围的沙,竟在慢慢往下陷,像在吞东西。
星暖把凇暖灯往花茎旁挪了挪,暖光渗进沙里,沙粒的呜咽竟轻了些。“我叫星暖,从雾凇宇界来。”他看着小姑娘篮子里的沙枣,“你在给道心花送吃的?”
小姑娘点点头,小心翼翼捏起颗沙枣,埋在花茎旁的沙里:“我叫沙枣。这里的沙以前是暖的,道心花开得比沙枣还艳,可三年前‘鸣沙泪’醒了,沙就开始哭——哭的时候会卷‘寒沙风’,把道心花全埋了,连我们种的沙枣,都只剩坡上那几棵。”她蹲下身,耳朵贴在沙上,“你听,沙在说‘冷’,可我们不知道怎么给它暖。”
星暖也俯下身,果然听见沙粒里藏着细碎的低语,像孩子受了委屈的啜泣。他把五盏灯围着花茎摆成圈——沙漠灯的热烘着沙层,寒心灯的光冲散沙里的凉,尘暖灯的温裹着花茎,沧暖灯的柔浸着沙粒,凇暖灯的嫩护着那点绿,五道光交织在一起,竟在沙面织成了一层暖光网,网下的沙粒不再乱滚,呜咽声也渐渐低了。
沙枣眼睛亮了,伸手碰了碰暖光网:“这灯能让沙不哭吗?”
“能让沙止泣的不是灯,是藏在沙下的‘破土道’。”星暖从怀里取出心暖土,混进花茎旁的沙里,“你看,道心花要从沙里钻出来,沙子也需要有人陪它说话——我们把心里的暖说给沙听,道心花就能破土,鸣沙泪也能停。”
沙枣立刻喊来鸣沙宇界的人——有扛着沙耙的汉子,有抱着沙布的阿婆,有提着小水桶的孩子。大家围着五盏灯,看着星暖把心暖土混进每片埋着道心花的沙里,看着那截发蔫的花茎,竟慢慢挺了挺,冒出一点新绿的芽。
“我们能做什么?”汉子握着沙耙,声音粗哑,“以前沙听话,现在它哭起来,连家都快埋了。”
“把你们心里的‘暖沙语’,说给沙子听。”星暖摘了些沙枣枝,分给大家,“哪怕是‘今日帮邻居挡了寒沙风’‘今日给沙枣送了水’,对着沙枝说出来,插在沙里,就是让沙止泣的道。”
大家立刻动起手来。沙枣握着沙枝,对着沙轻声说:“今日星暖来了,道心花冒芽了,沙别再哭了,这就是道。”汉子对着沙枝喊:“今日帮阿爷把埋了的筐挖出来了,他能装沙枣了,这就是道。”阿婆摸着沙枝,柔声道:“今日给沙浇了点水,它好像笑了(我觉得),这就是道。”
一根根沙枝插进沙里,五盏灯的光更亮了,暖光网往外扩了扩,竟顺着沙枝往下钻——原本冰凉的沙粒,竟慢慢变温,呜咽声全停了,风卷着沙过来,也变得软软的,落在脸上像绒毛。
接下来的日子,星暖和鸣沙的人一起,在每片埋着道心花的沙地里都放了暖途灯,撒了心暖土。
他们在最高的沙丘上搭了座“止泣亭”,亭顶挂着五盏灯,亭角系着串沙枣枝编的风铃。人们清晨来亭里,对着沙枝说暖语;傍晚来亭里,听风铃响,手里编着能护住道心花的沙布罩。暖光漫过沙原时,连风都带着沙枣的甜,鸣沙泪石碑旁的沙,竟不再下陷了。
他们用沙枣枝和道心花的新藤,编了“暖沙径”——径上插着小灯,径旁摆着写满暖语的沙石。孩子们顺着径跑,把沙枝插得更远;老人们坐在径旁,看着沙里的道心花往上钻,嘴里哼着星暖教的歌:“五灯照鸣沙,泪止住,道心发……”
这日清晨,沙枣突然跳起来——鸣沙泪石碑旁的沙里,竟冒出了一片嫩绿!星暖跑过去看,只见道心花的芽顺着石碑爬上去,花瓣迎着光展开,沙粒围着花转,像在跳舞,连风里都飘着暖暖的香。
“是暖沙语!沙听见了!”沙枣蹲下身,摸着转圈圈的沙粒,“道心花破土了!沙不哭了!”
大家围过去,看着道心花在沙里长,看着沙粒围着花转,看着五盏灯的光映在沙丘上,像五道暖光铺成的路,通向碑顶。汉子大笑着踢了踢沙:“这就是鸣沙的暖,藏在沙里,等我们把它喊出来呢!”
星暖望着满原的暖光,忽然明白——鸣沙的暖,从来没被埋了,只是藏在沙枣的软语里,藏在汉子的粗声里,藏在大家盼着沙止泣的心里。五盏灯只是引,引着大家把暖说给沙听,把道种进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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