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怕什么,就来什么。甄姬和蔡文姬,尚且还会用曲子和茶水来委婉地表达,可这小姑娘,却是拎着刀就直接捅了过来,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不是的,小环,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忙开口,试图辩解。
可他的话,却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滚油里,瞬间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
“你骗人!”糜环猛地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澈无比的眼睛瞪着他,那眼神里的控诉,几乎让姜云无所遁形,“我……我都听见了!她说……她说那是孙策将军的托付……让你娶她为妻!”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哭喊了出来:“是不是因为我爹是商人?是不是嫌弃我出身不好,配不上你?所以……所以你宁愿娶一个才见了一面的郡主,也不要我了?呜呜呜……我爹还说……还说要把我许配给你……原来都是骗人的……你们都骗我!”
这番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姜云的脸上。
商人。
这两个字,是糜家最大的财富来源,也是这个时代里,糜环身上最沉重的枷锁。士农工商,商为末流。无论糜家多么富有,在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他们身上都永远烙着一股“铜臭味”。
这恐怕是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心里,最深,也最自卑的一根刺。而今夜,这根刺,被“江东郡主”这个高贵的名号,狠狠地扎进了肉里。
姜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的小姑娘,所有的解释和辩白,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没有嫌弃她的出身?可他确实在犹豫是否要接受与江东的联姻,这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说自己对她有情?可他连一个明确的名分都给不了她,这份“情”又显得何其廉价。
任何语言,在这样纯粹而直接的眼泪面前,都显得虚伪至极。
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脸,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笨拙和无能。他能想出计策退敌,能画出图纸治水,却连一个伤心哭泣的女孩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没有……”他最终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力,“我没有嫌弃你。”
他笨拙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想要递给她。可那手帕刚一伸出去,糜环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你就有!”她哭喊着,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你就是嫌弃我!不然你为什么不肯娶我!我爹问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推三阻四……现在一来个郡主,你就要……就要跟她议亲了!你就是个坏人!大坏蛋!”
她一边骂,一边用那双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姜云的胸口。那力道不重,软绵绵的,可每一拳,都像是敲在了姜云的心上,让他胸口闷得发疼。
姜云没有躲,就那么站着,任由她发泄。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让她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骂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糜环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捶打的力道也越来越轻。她大概是哭累了,骂累了,最后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脑袋靠在姜天游的胸前,只剩下低低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庭院里,只剩下她那委屈的抽泣声,和夜风吹过芭蕉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姜云缓缓地,抬起那只一直僵在半空中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笨拙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对不起。”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这一次,他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只是道歉。
怀里的小姑娘身体一僵,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停止了抽噎,只是将脸埋得更深,闷闷地,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了一句:“那……那你……你还会要我吗?”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浓浓的不安。
姜云的心,彻底软了。
他还能说什么?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将自己视作全部依靠的小姑娘,最终,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只要你不赶我走,”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会一直在。”
这不是一个关于婚娶的承诺,却是他此刻,唯一能给出的,最真诚的保证。
怀里的抽噎声,终于彻底停了。
过了许久,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细若蚊蚋的声音,从他胸前闷闷地传来。
“……拉钩。”
姜云一愣,随即苦笑。他低下头,看着那只从他怀里,小心翼翼伸出来的,还挂着泪痕的小手,以及那根倔强地翘着的小拇指。
他伸出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小指,轻轻地,勾住了那根颤抖的手指。
冰凉,柔软。
就在他以为,今夜这场堪称惨烈的修罗场,终于要以这种近乎童稚的方式落下帷幕时。
一声极轻,却又清晰无比的,充满了不屑与讥诮的冷笑,毫无征兆地,从不远处的另一个院落里,传了出来。
“呵。”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刚刚才有所缓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姜云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知道,那是谁的院子。
袁瑶。
今夜的第四位,也是最傲慢、最难以预测的审判官,终于……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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